卢肇渊也深知李淮景的贪婪和奢靡,点头道:“确实如此。”
“是哪一家商贾,你可曾知晓?”
“臣不知,那家商贾是直接与皇上内帑总管联络的,想必已送了大量的金银过去。”
“也怪我当时把内帑金银花了个精光。”李羿陵有点后悔。
“哪有,要不是您用帑银充实军备,西北之乱也难以平息。”卢肇渊看得通透。
“卢大人,民为国基,谷为民命。你千万守好这些粮谷,上奏陈情也好,故意拖延也好,断不能让粮车离开刺史府。”
卢肇渊问:“若那家商贾又是陈、刘之辈,我再派府兵前去收缴不就行了?”
“万一他们拿到粮食之后直接烧毁,或扔与运河之中,你做何打算?”
“怎……怎么会这样?那不是白瞎了他们的银子?”卢肇渊无法理解。
李羿陵起身走到墙上的江南道地图前,“他们费尽心机地设计陷害陈家,打造战船,不就是为了挑起战火,摧毁大周吗?若盐粮再到他们手中,杭州便已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卢肇渊道:“何不假意将粮车运出,顺藤摸瓜,探出那家底细。”
李羿陵摇头,“还不是与他们正面交锋的时候,现下杭州还势单力薄,真动起手来,敌暗我明,也占不了上风,只能辛苦卢大人撑一段时间了。”
卢肇渊应下:“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李羿陵颔首,又看着面前地图上的海宁,此前的猜测仿佛愈来愈真切,他喃喃问道:“卢大人,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回圣上,已经八月八日了。”
“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李羿陵蹙紧了眉,“既然将柳朝宗带去海宁,说明这段时间他们在海宁有所活动。卢大人,你对钱塘潮可有了解?”
卢肇渊也走至地图前,“回圣上,这钱塘河口呈喇型,澉浦处湾口狭窄,大量潮水涌入,水面会骤然壅高,掺气翻滚,形成这天下奇观。”
李羿陵指了指临山、澥浦、观海卫等处的海塘堤坝,“若无这些堤坝,涌潮时会如何?”
卢肇渊一惊:“那自是洪水泛滥,水淹万镇。”
李羿陵愈想愈怕,他决绝道:“明日,你便派何冬前去海宁及海岸沿线各镇,巩固堤坝,全部石砌筑捍。”
卢肇渊吓出了一身冷汗,“您是说,他们会……”
“我也只是猜测……卢大人,数十万杭州百姓的性命,全依仗你这几日全面严守防御了……”李羿陵俯身下去,“羿陵在此,谢过大人了!”
“使不得!使不得!” 卢肇渊眼眶微湿,连忙扶起这位年轻主子,他再不敢耽搁,回身戴上官帽,披上外袍,“我这就去刺史府找何冬议事。圣上,外面并不安全,您就住在瞻园吧。”
“这里也难免有朝廷官员出入,罢了,我还是自寻安身之处。卢大人不必担心。如再有消息,我还会来这寻你。”
卢肇渊拱手道:“圣上请多保重!”
李羿陵笑了笑,戴上帷帽,推门而出,李云、宋锆已然等在院子里,他们三人迅速走出了院落。
卢肇渊回身对小厮道:“备车,我现下要去见刺史大人。”
小厮应下,忙跑去置办安排。
卢肇渊仰望夜空,但见浓云蔽月,星斗零落,他重重叹了口气,也向园外走去。
第49章 长风万里
长风万里,日曛暮云,金鼓沉沉,鸿雁纷纷,塞北秋意甚浓,方渡寒在靶场内领兵士操练,玄甲外的西川红袍被厉风吹起,飘扬在身后,为他增添几分凛冽气魄,方渡寒拉满劲弓,眸光直射百里开外的靶盘,尖锐镝声过后,那箭正中靶心。
兵士正欲叫好,便听得戍楼传来号角声,方渡寒将长弓递给身边牙将,向场外走去。
“侯爷,又是凌鹰前来叫阵。”郭嘉从帅帐中出来,问道:“我领一千轻骑前去迎战?”
“还没完没了,也不来个痛快,你带人去附近盯着,晾他一阵吧。”你来我往地战了好些日子,方渡寒只觉得烦闷,抬步向校场外走去。
凌鹰在塘报中上禀了突厥在侧的情况,本以为李淮景会有所顾忌,怎料他一刻也无法容忍方渡寒的存在,下令继续进攻。
凌鹰跟威戎军交手几次,已晓得了方渡寒的厉害,于是他改变战术,反正朝廷大军有的是粮草人马,夜里偷袭,白天叫阵,搅得威戎军不得安宁,这些天下来,威戎军明显比前段时间疲乏了。
方渡寒凝视着远处的孤峙山峦,深知这样耗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可是他不愿低头与都布联手,而且这样一来,便等于彻底坐实了自己通敌的罪名,日后若真攻进燕都,如何服众也是个问题。
方铭从刺史府赶回到校场,在他身后下马,一脸兴奋,“堂哥!又多了八百石粮食!”
方渡寒挑眉,“哪来的?不会真依秦先生所说,去百姓家里借的吧?”
“还是秦先生计策妙啊!鬼啊神啊的,一唬就管用。”方铭洋洋得意。
“这成什么了!好歹我们也是正规军,不是山匪!”方渡寒觉得丢人。
“又不是去偷去抢,这‘大楚兴,陈胜王’的方法还真的管用。”方铭笑着,“这一煽动,很多百姓都视凌鹰为恶贼,主动要为威戎军献粮。哥,要我说,还是方家在凉州一带素有威名,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他们才会站在我们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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