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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公公自顾自道:“不过你与皇爷闹的时候,也留意些。摔了东西,闹出动静太大,惊动了底下人,不一定每回我都压得下去。”
    “不……”陈恨慌忙解释,“那个箱子就是我放得不稳,同皇爷没有关系。要热水是因为……”
    “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全说给我听了,你多少顾念一下我是老人家行不行?”高公公转身就走。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陈恨提起衣摆,拐着仍旧发麻的一只脚去追他。
    高公公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路都走成这样了,还说不是。
    陈恨还要再追,李砚就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走了:“腿不方便就别到处乱跑了。”
    陈恨欲哭无泪:“不是,皇爷,你跟他们解释解释,奴的腿是压麻的。”
    李砚似是哄他:“好好好,压麻的,压麻的。”
    “皇爷,你正经说!”
    李砚正色道:“朕正经说,确实是压麻的。”
    来不及了,高公公已经退出去了。
    陈恨气急,站稳了之后,捶了李砚一下。一挥袖,把高公公塞进他衣袖的膏药瓶子也甩出来了。
    好安静。
    只有膏药瓶子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的声音。
    瓶子滚到了墙角,撞了两下墙,终于不动了。
    李砚挑眉:“离亭,那是你的?”
    陈恨怔怔地看着那东西:“不是,是高公公刚才塞给我的。”
    愈发安静。
    李砚明显是不信。两边人都误会他了,陈恨觉着,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把这件事讲清楚了。
    “我……”陈恨抓住衣袖,生怕里边再飞出什么东西来,朝他低头打揖,“奴先回去了。”
    “你不是晚上守夜么?”
    *
    于是养居殿吹了灯之后,陈恨就委委屈屈地裹着被子,坐在床边给李砚守夜。
    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砚抓了一把他的后颈:“地上冷不冷?上来睡吧。”
    陈恨忍着困意摇头:“不行,要是明早从皇爷的床上起来,高公公肯定又误会了。”
    “你管旁人做什么?”
    “奴……”陈恨灵光一闪,“皇爷,奴能不能给高公公找个对食的?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好让他别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想找便给他找吧。”
    陈恨将自己认识的宫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和高公公一起嗑瓜子儿。
    正兴起时,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沮丧道:“这个法子可能不太行得通。章老太医有家有室的,也每天都想这些事情。”
    李砚扯扯他的衣袖:“快睡罢,这么晚了。”
    “诶。”陈恨应了一声,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毯子,闭上眼睛就要睡了。
    “你上来睡。明早高公公来之前,朕就喊你起来,准保他不会误会。”
    陈恨略一思忖,拍拍衣袖,欢欢喜喜地爬上榻去了。
    第52章 风起(4)
    陈恨与徐醒的交情不深。
    从陈恨九岁入长安, 在宫中做李砚的侍读,与当时做李檀侍读的徐醒认识了十来年。二人途中偶遇,你来我往的打个招呼不算, 他们只正经相处过三回。
    头一回是都还小的时候,那一回陈温病了,不巧皇三子李檀那儿又轮到他伺候,陈恨便代他去。
    其实那天晚上李檀也没要人伺候,他一个人在房里睡到天昏地暗,连梦话也没说。
    于是陈恨与当夜一同轮值的徐醒,坐在偏殿里,面对着面、大眼瞪着小眼,干坐了一晚上。
    徐醒清冷, 陈恨跳脱。
    其间陈恨给他讲了无数个笑话,徐醒全不捧他的场,一个眼神也不给他,或许有一个眼神——闭嘴。
    陈恨摸了摸鼻尖,这小孩子也太难哄了,他怎么跟看傻子似的看人?
    不过第二天, 李砚发现昨天跟他请假回家的陈恨, 竟然在皇三子那儿伺候了一个晚上,生了他整整三日的气。
    第二回 在徐府。皇三子的几个侍读总在徐府聚会清谈。
    陈恨一直觉着, 虽然皇三子李檀不怎么样,但是他的几个侍从都还是很好的。
    那时候都是少年人,年轻好玩, 总听说江南软语好听,便起哄,让江南来的陈温给他们唱曲子听。
    陈温虽然在江南长大,不过总也待在族学中念书,能谈仁义礼智,哪里会唱什么曲子?少年人说话又没遮拦,陈温每每从外边回来,都红着一张脸。
    陈恨护崽,更不要说还是兄长。
    他便与陈温说定,下回再去徐府就带他去。
    当日下午,几个少年在湖心亭中,围在石桌边坐着,再一次起哄叫陈温唱曲的时候,陈恨一甩衣袖,朗声道:“我来。”
    他将衣袖挽起,露出细瘦的小臂,拣起桌上的竹筷子,轻敲着盛凉糕的瓷碟,给他们唱了一首“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少年尚在变音,声色略显沙哑。凉风徐入,将他稍带笑意的音色送入每个人耳中。
    竹筷子敲在瓷器上,轻轻脆脆的一声一声。
    陈恨唱曲子,也是清清朗朗的一声一声:“侬赠绿丝衣,郎遗玉钩子。即欲系侬心,侬思著郎体。”
    在座几位,没人听过这种绮丽。
    徐醒面皮最薄,嗤了一声就将脸偏到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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