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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单是从入春开始就病着的御史大人徐醒,还有曾经权倾朝野的右相徐歇,都闭门不出。
    徐府里徐醒的院子总闭着,他院子里为了煎药方便, 自有厨房。若没有旁的事情,他院子里的人不常出门。
    身子早就好些了,不过是之前为了推掉与兵部张家三姑娘的婚事,徐醒才装着病重的模样。
    现下朝中风聚云散,他索性就将这病装到了底。
    午后小憩,倚在窗下榻上看诗, 确也自在得很。
    小厮将调养身子的药汤送到他手边:“公子。”
    徐醒头也不抬:“放着。”
    小厮压低了声音禀告:“公子, 咱们院子外边有人。”
    徐醒将诗集一合,正经了神色:“嗯?”
    “不多。”小厮捡起小案上的几只竹叶编的蚂蚱, 在案上摆开,南北两边各四个,东西各两个。
    “不用管。”徐醒重新翻开诗集, “那是徐歇的人,他要反了,怕我知晓,怕我再饮一回织云,所以派些人来看着。”
    “可是……”
    “理他?”徐醒再说了一句,转了个身,靠在榻上就要睡了。
    “公子,药还没喝。”
    “不喝了。”
    “章老太医说,若是今年年底要治病,现在就该开始服药了。”
    徐醒一怔,半起了身,问道:“是谁跟章老太医说,我年底治病的?”
    “陈离亭说的。”小厮道,“我想也是,等老爷的事情了了,公子也该开始治病了,总这么拖着可不是法子。”
    徐醒拂了拂袖,以手为枕,闭上了眼。
    那小厮叹了口气,道:“公子还是喝药吧?再不喝就冷了。”
    徐醒一只手撑着身子坐起来,另一只手去端药碗,小口小口的抿着喝了。
    这时候的药,比什么药都难喝。
    小厮接过空了的药碗,道:“才吃了药,公子还是看会子书再睡吧。”
    “不看了,你收拾了吧。”
    三月开春,院子里的红白花树开得正好,徐醒转身推开榻上小窗,东风徐入,尚带着枝头花香。
    那小厮将药碗搁在一边,一俯身,就预备将小案都搬到一边去。
    徐醒却道:“别动其他的。”
    他说的其他的,就是案上的竹叶蚂蚱。上了漆,却也已经渐渐枯了。竹叶上显出些深色斑点来,而后渐渐晕开,在春日里显出格格不入的枯黄颜色。
    这时也看出这东西命不久矣了,徐醒随手拿起一个,像许多时候拿在手里把玩一样。
    忽然咳了两声,反手就将那蚂蚱放回去了。
    “挂到树上去吧。”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做出一副果真是病重的模样,徐醒总是窝在房中。此次出去,仅是在院子里逛一遭,也是几个月来头一回。
    三月近中旬,长安城的贵族公子哥儿都换上了薄春衫,衣襟衣摆绣柳枝,绣杏花儿,纷纷往城外跑,预备叫杏花吹满头,折柳送落晖。
    独徐醒披一身遮霜当露的半旧外衫,在自家院子里瞧着几只假蚂蚱出神。
    站得太久了,小厮便催他回去。回去后,他着低头,拇指与食指指腹捏着搓了搓,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明日让章太医来一趟,我问问他,要治病还要注意些什么。”
    *
    而三月初十日,常年在三清山上修行的长清公主也带着若宁公主回了宫。
    若宁公主年才十六,是顺王爷李渝的亲生妹妹。他二人的母妃早逝,在贵妃膝下长大,贵妃跋扈,他二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由此,兄妹感情也更好些。
    若宁公主从前跟着皇姊长清公主在三清山上修行,此番若不是为见兄长一面,她不会下山来,更不会是长清公主亲自带着她下山来。
    自三清山来的马车径直入了宫,长清公主一袭素衣,带着皇妹款款登上养居殿的台阶。
    福身拜见李砚之后,长清公主侧身对若宁公主道:“殿中事务还没预备完全,你在这儿又坐不住,不如去看看罢。”
    若宁公主应了声是,退着就下去了。陈恨原就在一边伺候着笔墨,这时候送她出门去,折回来时又顺手将内室的门带上了。
    再饮过一盏茶,李砚才唤了声:“皇姊。”
    长清公主放下手中茶盏,和和气气地朝他一笑,又应了一声:“嗯?”
    “怎么会忽然想要下山来?”
    “若宁才十六。”长清公主见他面色一变,又是一笑,道,“但她从小在贵妃那儿长大,不会什么也不明白。你要派人看着她,什么宫女侍卫也不好使。”
    李砚自也不会答应她,只又道了一声:“皇姊。”
    长清公主刻意问他:“是不是皇姊想的不对?其实你压根就没想料理她兄长顺王爷?”
    “不是……”
    “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皇姊替你看着她,好不好?”
    这时李砚却转头去看陈恨,问他的意思。
    陈恨沉吟道:“由公主来办这件事,自然是方便些。只是到时候情势难料……”
    “到了九原,我只装着病了的模样,将她绊住便是了。她兄长李渝若有心带她去闽中,不会放下她不管,到那时便是你们的事儿了。我小心些,见机行事便是。”
    陈恨朝她作揖:“还是请公主三思。”
    长清公主亦是起身,回了一礼:“分内之事。我早已考虑过了,将李渝放回闽中去,只怕要更麻烦,我们这儿只有若宁这一条线,须得抓住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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