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暝忍不住轻轻摸了摸沈望舒的头,又把他有些凌乱的发丝拢好,“沈少侠,我看你秉性,知道你本性纯善,不过偶尔行事手段有些过了。人生而为善,不过看教化如何而决定行事如何。你知道自己错了,想来也不是真心想要做错事的。”
毫无征兆地,沈望舒的鼻子忽然一酸,两滴热泪就这般滚落下来,倒把自己烫得吓了一跳。
倚霄宫的少主看着风光,只是这种双手染血朝不保夕的日子,又哪里是他想要的?如果可以,他宁愿从来就是明月山庄一个有些天资却得过且过的小弟子。
沈千峰不知他,苏闻不知他,萧焕也不知他。
倒是一个偶然谋面的秋暝,竟无心一语就道破了他的心愿。
沈望舒迅速扭过头,不让秋暝看见,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还保持着平稳,“居士所言甚是,晚辈……受教了。”
第55章 章十·水姻
有秋暝在,沈望舒与萧焕还想在拖着身子起来逞强也是不能够了,毕竟这位前辈虽说脾气温和又从不说重话,但到底辈分在哪里放着,又被那么多别派弟子看着,都不好意思跟他唱反调。
和绿萝坊的弟子交换信息,也没让两人在场,顶多是让人后来给简单地传达了一句。
加上翠湖小弟子丁雪茶,一共所知的丢失人口竟真是不少,其中包括泰兴镖局的小弟子在内有男子十六女子七人,再加上还有一个被楚兰藉半道上救下的那个姑娘,二十四人之众,大约是在一个月之内陆续发生的,可见幕后黑手之猖獗。
而据秋暝那日暗查涌波山庄所见,庄内的确有一处院子被许多家丁团团把守,饭食也是有专人去送的,好大几屉,里头应当是关了不少人。
“你们接下来如何打算的?”虽说在这儿的一群人里头就叶无咎和沈望舒最亲近,可这人也是个大少爷出身,从来做不惯伺候人的活,秋暝便遣了谢璧来照顾他。到底也算是救命恩人,谢璧对沈望舒还是客气的。
谢璧一边轻手轻脚地帮他上药,一边道:“师父说了,他不曾见过那庄子里的宅院究竟是怎么一番模样,亦不曾亲眼见到丁师妹就在那儿,不好直接上门要人,还得诱敌。”
这想法倒是和之前沈望舒查探船行底细的想法一模一样。
而且沈望舒大概也能猜到他们商议的计策是怎样的——现下有那么多绿萝女弟子在,其中好几个容色也十分不俗,大约能引得那些人上当的。
“可曾查探出失踪的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沈望舒觉得此法还是有些弄险了。
谢璧看他一眼,“毫无关联,如果实在要说,大约就是都十分美貌吧。毕竟我丁师妹虽然功夫……但她好歹也是佩剑出行的。想来这些人自负,并不怕得罪什么江湖上的门派。”
这样的行事作风莫名有些熟悉,倒是有些像三年前的……自己。
见沈望舒不言语了,谢璧悄悄望了他几眼,到底是按捺不住好奇,“沈公子啊,我问你个问题,你想说就说,如果实在不方便就罢了。不过你可千万不可告诉我师父啊!”
沈望舒也能大概猜到他想问什么,却也不甚在意,只是点头道:“谢公子请问。”
“沈公子是不是在江湖上有什么仇家,非得隐姓埋名来避讳的?”谢璧说话也不知道如何圆滑,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能问出什么。
仇家么?大概整个白道江湖都能算是仇家了。就算沈望舒没有要向整个围剿倚霄宫的白道复仇的意愿,但只要他这个名字出现在江湖上,便会有无数人想要取他的性命。
“也算是吧,毕竟得罪的人不少。”沈望舒不甚在意。
谢璧却是真心实意地有些替他担忧,“这样啊。可是你好像和萧师兄他们是故交啊。萧师兄如今在江湖上很有些名气,许多宵小之辈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吓得掉头就跑,有他在也不行么?”
傻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若真是要清算起来,他第一个要找的可就是这位萧少侠。沈望舒不由得笑了起来,“不管用的,毕竟我得罪的是白道中人,难道你要让萧秋山叛出正道?”
也对,绿萝坊就是正道十大派,沈望舒在他们面前隐匿姓名,自然是躲的正道中人。谢璧叹了口气,“那好吧,沈公子还是好生隐匿好自己的行迹吧,别跟遇到我还有师父的时候一样,顺口便说溜嘴了。”
沈望舒实在有些忍不住了,问道:“谢少侠,你什么时候拜入师门,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行走江湖的呢?”
“我?五岁就入了翠湖,一直就跟在师父身边。学武还好吧,可师父的文才我却是一点没得到真传,委实笨得很。”谢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是去岁才开始在江湖上行走的,因为掌门和师父说了几次,说咱们习武之人要锄强扶弱的话师父不爱听就罢了,但我还是个年轻人,又是个男孩子,不该只囿于一方天地,需得去四处走走瞧瞧,方不负此生。于是等我加冠之后,师父这才领着我出来走动了。”
难怪,他沈望舒即便是在三年前就成了个“死人”,但也纵横江湖许多年了,没道理秋暝和谢璧都对他一无所知。不过想想也是,萧焕说秋暝在二十年前痛失妻儿,自此以后便心灰意冷不问世事,自己这点恶名也不会传至他耳中。
沈望舒又笑,“多谢谢少侠美意了。不过你才涉足江湖,不知世事复杂艰险,这一腔慈悲心肠以后可千万别用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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