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小崽子反应过来,林思渡又转身出去,两名警卫进门,把他捆得严严实实,送上了山。
林鹤鸣忙于寻找周世襄,并未参与到打扫战场的工作中来,所以这事自然落到林思渡头上,他知道寨子里只剩下霍泓一个人,便带着小崽子上山寻他,免得他不肯听自己的命令。
林思渡到时,霍泓坐在屋檐下,平静如水地望向山外。霍泓比他小一两岁,应当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如今却看不出一点精气神,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衬衫,身形清瘦羸弱,在轮椅上发呆。
鲜橙色的余晖洒向地面,林思渡被恍得睁不开眼,脑海里忆起从前,初见霍泓时,他的年纪还很轻,像个饱读诗书的酸文人,爱穿灰长衫,终日带一副黑边圆眼镜,说话时惯于与人对视,显出他的温暖与真诚。林思渡自幼冷漠,陡然遇见这般妙人,自然而然地就情窦初开,对他产生了极其浓烈的爱意。
可世事无常,他终究没能做到自己的承诺,而做了一个负心人。
在来之前,他并未想过自己会对此情此景百感交集,他站在门外,忽然泄了气,止步不前,只敢远远地凝望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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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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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崽子算是死里逃生,再一次见到霍泓,他嘴里塞着麻核,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副官瞧出林思渡的心思,上前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霍泓从冥想里醒豁过来,眼前正是多年未见的林思渡——他保养很好,身上并不见疲态,仍然保持着年少时的身材与相貌,只是面对霍泓时神情变得微妙,不敢与之对视。
林思渡假意用手去摸鼻子,实则是想起对霍泓的欺骗,自知没脸再面对他,所以遮住半张脸,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些。
霍泓往日里平静如水的心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情绪也顺势激动起来,他抬手指向林思渡,简直要将一口白牙给咬碎了:“你来做什么!给我滚!”他手扶着椅子,想要站起来,腿却软得像棉花一样,没有半分力气,就此摔倒在地。
副官腿边跪着的小崽子见他生气,深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他,就不管不顾的撞在林思渡小腿上,林思渡吃痛,从腰间掏出勃朗宁,对准他的手臂就是一枪。
霍泓见到小崽子被俘虏,知道自己的兄弟一定是被他杀干净了,小崽子就此成为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不能任林思渡在自己面前杀死他,所以使出全身力气,使自己趴得不那么狼狈,对他大喊道:“你放过他!”
林思渡从善如流的收枪,走到他跟前,把他从地上扶上轮椅,又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很是温柔地说:“我又没说要杀他,你担心什么?”原本他是不相信霍泓能看得上这个小孩子的,而今见了,只觉得那小孩说的也不全是瞎话,可最不让他高兴的是,这个人怎么吃了那样大一个亏,还是从前的性情,软绵绵的让人想欺负。
霍泓哽咽着压下心中的怒火,像是忽然失去所有棱角,想缩进林思渡怀里痛哭一场,他一双眼布满血丝,充盈着激动而仇恨的眼泪,望向林思渡,久久没有开口。
林思渡被盯得心虚,甚至对他的惨状很是心疼,但转念一想,自己孩子都好几岁了,不能再像林鹤鸣那个小屁孩儿一样跟男人玩儿真的,所以只好咽一口口水,先把他拐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要不要跟我去沪城?”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向霍泓发出邀请。
霍泓转过头去,抹了抹眼泪,万分不愿的拒绝了他:“不去。”
林思渡很坚持:“我为了你可是起了大早来这山沟沟里的。”
霍泓瞥他一眼,心道你把我的人都杀干净了,现在来说是为了我,还能再不要脸一些吗?可他不敢说,小崽子可以说是唯一能证明他曾活过,爱过,被爱过的证明了,他不想他死。
林思渡身后的人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他忽然仰起头,粲然一笑:“您真给我面子。”
林思渡走上台阶,为他推轮椅:“你跟我回去,我让你手下那个孩子陪你,好不好?”
“你不欠我什么,不必如此。”霍泓知道自己的命就在他手里,但目下又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就只好是为了活命而对他顺从。
林思渡颇为内疚地一点头,也不说话,把不明所以的霍泓推到小崽子面前,而后打手势屏退部下,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和他好了,是吗?”
“大当家的。”小崽子抬起头来,低眉顺眼的望着他们。
霍泓想起自己那段痛苦的记忆,不由得攥紧双拳,从林思渡腰间取出手-枪,抬手便向小崽子的头颅砸去。
小崽子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顿时天旋地转倒在地上。
林思渡收回他手中的枪,含着笑对他夸赞道:“做得好。”
在下山的路上,林思渡充当了平日里小崽子的角色,对霍泓无微不至地关照,往事在霍泓脑海里不停重映,使得他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就是不敢光明正大流出来。
林思渡觉出他的情绪不对,悄然无声地停止前进,用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哭出来吧,人生除了生死,都是擦伤。”
少年时代里有许多难过得让他想要去死的瞬间,他都是这么告诉自己——除了生死,都是擦伤,哭着哭着,就结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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