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新君会暴怒之下失了理智,却没想到新君竟窥破了他的心思,非但没治小狐狸的罪,还任其自由出入惠风殿。这实在和新君雷厉风行、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作风不符。
他连续伺候两代君王,自认在体察君心这件事上无人可以超越,突然遭遇这样诡异的境况,真是一头雾水,想不明白。
“今日谁撺掇他出殿的?”
昭炎忽静问了句。
阖宫内侍都无声伏跪着,大气也不敢出,时间一分分过去,钝刀割肉似的割在人心头。
“没人认?”
昭炎语气依旧静静的:“既如此,那就全斩了。”
所有人都惊恐的抬起头。虽然新君冷血暴戾的名声一直以各种形式流传在前朝与内廷,但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很快,有人斗着胆子指认:“是……是臧内官。”
臧獒瞳孔急缩,手脚并爬到昭炎面前,颤不成声道:“不、不是,奴才没有,分明是那小狐自己图谋不轨,欲与北宫勾连……”
“没错,奴才也看到,是臧内官引着北宫的掌事去寝殿的。”殿中不少内侍都受过臧獒欺压,之前顾忌着锁妖台的恐怖名声,不敢得罪他,此刻眼瞧新君大怒,都纷纷开口。
“一派胡言!”臧獒瞳孔急缩,手脚并爬到昭炎面前,颤不成声道:“不、不是,君上明鉴,奴才没有,分明是那小狐自己图谋不轨,欲与北宫勾连……”
“北宫、勾连。”
昭炎面无表情的,咬牙重复了遍这两个词,脸色阴沉的可怕。
“不、不是……”臧獒浑身抖如筛糠。
昭炎直接漠然宣布:“拖下去,废去内丹,丢入苦役司,永不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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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慕华有事没事便让人叫长灵到北宫吃糕点,长灵负责吃,慕华负责说话,有时谈谈花说说草,有时骂骂狼人如何冷血无情虚伪狡诈。但慕华始终未没有详细吐露过他的造反计划,也没有要求长灵做什么,好像他们真的是闲来无事才坐在一起吃下午茶。
“这段时间,你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见长灵啃着糕点不说话,慕华颇是怜惜的问。
长灵自然明白他所谓的“苦头”是哪种苦头,但这几日,昭炎还真没有为难他,准确的说,是根本没来过惠风殿。不知道在忙什么。
长灵得以日日饱睡到天亮,日子过得颇不错。除了腕上淤青比较厉害,还没有消,身上各种痕迹都消得七七八八了。
见长灵还是不吭声,慕华便默认了答案,温柔的叹息道:“本宫那个儿子,偏执、多疑、敏感,比老东西更凶狠暴戾。为了我们的大业,真是苦了你了。”
“不过你放心,等造反成功,这天寰城就再也困不住咱们了。”
长灵啃完一块梅花糕,道:“新君背后不仅有玄灵铁骑,还有天狼十六部,夫人真的有信心能造反成功吗?”
慕华微微一笑,从容道:“你放心,兵马之事自有本宫安排,你不必操心。你只需要乖乖顺顺的当他的枕边人就可以了。你将是本宫手里最锋利最致命的那一把刀。”
长灵没什么兴趣给别人当刀,见他依旧不肯吐露底牌,便告辞离开。绞尽脑汁想了一路,也想不通君夫人能从哪里挤出兵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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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惠风殿,长灵问石头:“棠月还没有消息么?”
石头摇头:“这两日奴才一直在用传信花与他联系,至今仍无回信。”
见长灵不吭声,石头以为小少主失望过头,忙宽慰道:“少主放心,棠月大哥行事素来谨慎小心,就算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也一定会设法给少主留下线索的。”
长灵对这一点没有怀疑过,相交多年,他们既是知己好友,又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君臣下属,早已达成各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长灵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昭炎看似解了惠风殿的禁令,任他自由出入,实际上却在暗处布置了更森严的守卫,棠月根本找不到机会进来。
没有棠月带来的消息,他就如同聋子,对外界一无所知,任由君夫人牵着鼻子走。
他至少要知道他的底牌才行,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与他同流合污。
长灵一下坐了起来。
石头见小少主诈尸似的,两眼发直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吓了一跳:“少主……”
“你会做饭么?”
长灵扭过头,问了这么一句。
石头愕然:“啊?”
长灵认真想了想,道:“最好是汤,鸡汤、鱼汤、排骨汤、甲鱼汤、乌龟汤……左右什么汤,都可以。”
石头吓得脸都白了:“少主这是要?”
长灵道:“给他送汤去。”
“……他?”
长灵点头。
虽然他一点都不想主动靠近那个人,可想要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出去,他还是得用、不,利用那个人。
在石头帮助下,长灵作出了一份品相还算可以的乌鸡汤。
“为什么要做乌鸡汤?”
长灵一边往汤上撒葱花,一边问。
他原本想做乌龟汤来着。
乌龟小小一只,直接丢到锅里煮就行,乌鸡长得奇怪,还要拔鸡毛,做各种处理,实在麻烦。
石头也没什么生活经验,硬着头皮解释道:“乌鸡汤滋补,老少咸宜,在民间很受欢迎的。乌龟汤么,一来炖煮时间太长,二来……听着不大好听,万一那暴君以为小少主在拐着弯骂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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