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日,他无意间查获了一辆土匪头目从别处掳掠的马车,在装运金银珠宝的箱子里发现了一批不寻常的弩.箭。审问之后,劫匪称东西是从半道捡来的,他们觉得成色不错,打算带回寨中当普通羽箭用。他始预料到事态不寻常。因为弩.箭所用红血石是西境才有的原料,断不会出自青丘本地。之后顺藤摸瓜,又查出马车的规制是王都一家车行所产,专供达官贵人使用,他愈发笃定,是朝中有内奸与褚云枫勾结,为对方打开了方便之门。他最终下定决心南下,亲自解决这件事。
私自窝藏别族叛逃者及犯罪者乃是大忌,无论缘由如何,这事儿终究是青丘理亏,溪云起初隐而不说,是担心昭炎以此作为借口或筹码来干涉青丘政务,溪云没想到,昭炎也拿到了铁证,还当面亮给了他看。
回避显然已经不可能。
“本君捉拿叛逆,乃天经地义之事,亦是为青丘除害,溪将军是有义务配合的。”
昭炎徐徐开口。
溪云点头,依然横眉冷目道:“两个条件,第一,玄灵铁骑必须后退二十里驻扎,第二,君上须按青丘规矩,住在本帅安排的驿馆之中,除了你我约定之事,不可随意出驿馆。君上若能接受,本帅会无条件配合天狼捉拿叛逆,若不能,就请君上另寻良策。”
昭炎一勾唇角,没有半点迟疑的道:“好,本君都可以接受。”
溪云唤来副将:“送这位君上去驿馆休息。”
副将领命,请昭炎离开。
昭炎抬头望了眼前方殿门,见医官已提着药箱跟着青鸾入殿,方转身,翻身上了麒麟,跟着副将出宫了。
溪云按剑立在阶上,一直盯着昭炎走远了,方沉下眉,若有所思。
“起来吧。”
溪云淡淡道。
一直沉默跪在地上请罪的蔚风及五百边境守军才敢站了起来。
蔚风道:“可要末将派人去盯着这暴君?”
溪云摇头:“不必。”
蔚风大为不解。
溪云道:“以他的修为,若想离开驿馆,盯也无用。你只需带人把这座首阳殿给我守好,别让心怀不轨之徒闯了进去。”
蔚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主帅的“弦外之音”,登时冷汗涔涔,高声道:“是,末将遵命!”
**
溪云按剑入殿,一眼就看见了长灵颈间裂开的细小伤口,皱了皱眉,问守在一边的青鸾与仓颉:“那是怎么回事?”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吭声。
溪云面色一沉:“究竟怎么回事?你们这样瞒着,对他没有好处。”
仓颉重重叹口气,别过头去。青鸾眼眶一红,强忍着目中水色,道:“是禁术。”
溪云疑是听错:“你说什么?”
“是禁术。”青鸾哽了下,道:“少主灵力微弱,为了能驾驭更高阶的兵器,弥补自身不足,修、修炼了借灵之术。”
“何时的事?”
“拜月大会之后。”
此事是许多人心中的隐痛,包括曾对长灵这个狐族少主寄予无限希望的青丘百姓。
拜月大会上,祝龙祝蒙兄弟双双化尾,而身为八尾狐帝之子、自出生起就被测为天灵根的长灵非但没有化尾,连形都没化完整,仅是个半开灵状态,连狐族里资质最普通的灵狐都不如。百姓们大失所望,有的猜测是少主因为博彦君上与姜音王后之死伤了心神,影响了修炼,白白浪费了体内的天灵根。
“什么伤了心神影响了修炼,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依我看,这位小少主根本就是如幼时一样懒惰顽劣,吃不了苦受不了累,仗着自己有天灵根,根本不肯下功夫修炼,更没把博彦君上的教导和百姓们放在心里。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自作自受。”
愤怒、失望、各类各样的揣测逐渐在人群里蔓延开。
围堵在祭坛外、原本怀揣着希冀与喜悦来观看小少主化尾的百姓们有的一言不发的离开,有的直接将提前准备好的鲜花、祈福香囊等礼物失望的丢进月溪水中,还有一些激进的,直接将手中东西砸向祭坛中央的少年身上,以宣泄心中的不满与愤怒。
青鸾与仓颉几乎是顶着漫天飞来的鸡蛋石头与烂草叶护着小少主回到了宸风殿。他们本以为小少主会伤心难过。然而少年只是抱膝,安安静静的在殿后平台上坐着,乌黑瞳仁亮如星子,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青鸾知道,没有一个刚满百岁的小灵狐能忍受那样的打击与屈辱。即使是在失踪了一段时间以后突然性情大变、彻底安静下来的小少主。
所以到后来发现小少主成日把自己关在殿中,偷偷练习禁术的时候,她虽然伤心难过,心痛欲死,但破天荒的觉得自己是能够理解这种行为的。
“拜月大会——”
溪云陡然明白过来什么,几乎是震怒道:“他资质绝佳,想要驾驭高阶兵器,就该沉下心勤修苦练提升修为,而不是走歪门邪道的野路子。修炼禁术的得益有多大,反噬就有多大,简直愚蠢!你们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误入歧途,也不知规劝!”
医官恰好诊完脉,见殿中气氛紧张,火药味十足,吓得不敢说话。
溪云神色稍缓,问:“如何?”
医官自然瞧不出禁术这种东西,也挺犯愁的道:“外伤实在比较重,老夫已经用止血膏止了血,恐怕三五日才能彻底愈合,内伤也不轻,老夫需要先开几服药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