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段称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有点愚蠢,秦筝脑子转得飞快,他在意的是究竟是谁动了手,且动手的人知道他和温庭云之间关系匪浅。
要么是如今江湖传言已经坐实了秦筝勾结的就是温庭云, 要么……
苏府里的人, 或者无忧谷中人, 跟温庭云亲近的, 也见过秦筝的, 把他们二人的关系透露给了旁的人,才阴差阳错让人找到机会害死了六师弟。
秦筝越想越窝火, 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盯着桌面上逐渐凝住的血浆,眼前却浮现的是六师弟的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虽然他失望,痛惜,对自己下了杀手。
可是秦筝知道,他是不想看见自己心里那个一直仰望着的师兄坠入泥泞无法回头,想帮而不得法,难以解脱,唯有将其终结。
但是临了,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他想问却没问出口的,秦筝不是不明白。
你的问心无愧呢,你的坦荡呢?
你言之凿凿的不争炎凉呢?
都喂了狗了,秦筝你就是个恶人!我看错了人!我看错了你!
与其让他构建了多年的信任依赖一朝一夕垮得荡然无存,秦筝宁愿岳秋思恨自己,所以他什么都没说,以后也再也没有机会解释给这个盲目崇拜过自己的师弟听了。
秦筝还在黯然伤神,却听门外瓷器碎裂的声音,苏耽睁大眼睛站在外面不敢进来,等回过神,他急忙抽出腰间指虎戴上,冲进里屋硬生生把秦筝给扯出门外。
“你可有受伤?!”苏耽绕了一圈检查秦筝身上是否有伤口,未见半点血迹,稍微宽了心,“里面怎么回事?”
秦筝还有些愣,木讷地转过头看着他道,“有人送来的,我进屋就看见了。”
“我送药进去时还好端端的,也才半柱香的功夫你们就回来了,这中间有人私闯苏府?!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苏耽不可置信地环顾了一周,并未发觉任何异常。
温庭云和傅严原本在隔壁的客房说话,听见东西砸了的声音,俩人皆是一惊,急急赶过来,就见秦筝和苏耽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温庭云抢先开口问道,“哥哥怎么没休息,站在这做什么?小心着凉了。”他瞧见苏耽手上的指虎,微微蹙眉,“怎么了?”
苏耽道,“谷主进去看一眼吧,桌上……桌上有个人头。”
温庭云一凛,进去查看,傅严也有些愕然,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二人出来时皆是神色肃然,秦筝盯着他们俩,突然二话不说冲上前去,揪着温庭云的衣襟吼道,“你说过不伤害我师弟的!为何言而无信!温庭云!!”
苏耽和温庭云愕然,呆呆地盯着他。
秦筝情绪激动地扯着温庭云,摇得他整个人都在晃,继续吼道,“你要我信你依你,怎的如今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让我陷自己师弟于无义!将来九泉之下我还如何面对他!”
傅严神色复杂,又觉得有点尴尬,只好过来拉住秦筝,劝道,“秦公子不要如此激动,有话好说,许是误会呢?九爷虽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可从来不做没有缘由的事,不杀不该杀之人。你且听他一言吧!”
秦筝愤然地挡开他的手,喝道,“不听!你们都走,全都走!!”
温庭云有些委屈道,“哥哥……我……”
“走啊!不想听!”
“……”傅严扯了扯温庭云的袖子,低声道,“先让秦公子冷静一下,当务之急是彻查府内有无不速之客,走吧九爷。”
九爷抿抿唇,斜眼瞪了傅严一下,说,“你就是头一个不速之客!苏耽,跟我走!”
他拂袖愤然离去,苏耽小跑跟上,傅严自讨没趣但也不好待着,也跟着走了。
剩了秦筝一人,他收起方才的一脸怨怼,进了屋关起房门来,拿着烛台和手绢走近了岳秋思的头,借着光,忍着悲愤,他只得亲手验了尸才能有所判断。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秦筝正在翻来覆去检查脖颈下的刀伤时,窗户被轻轻拍响了。
他赶紧放下烛台,过去开了窗户,温庭云歪着个头在外面等着,乌黑的眼珠子印着烛火尤其明亮,眼巴巴地瞧进来,轻轻道,“哥哥。”
“快进来!”秦筝伸手拉住他坚实的手臂往屋里拖。
他轻手轻脚地翻窗户,进屋后反手把窗户关严实了,这才拍了拍翻墙沾染的泥灰,笑道,“你没怀疑我?”
“我又不傻。”秦筝无奈地看着他,原来方才他拉着温庭云连吼带轰只是演给旁人看的,就算信得过苏耽,他对傅严也保留了态度。
确如温庭云所言,今夜头一个不速之客可不就是七谷主傅严么。这人不打一声招呼就住了进来,也撞见了随时在温庭云身旁的秦筝,他实在谁也信不过,加上地藏神教内九谷分离彼此争斗多年,正道也有所耳闻,七谷主自然也有针对温庭云的理由。
秦筝心想,若能借此机会让人误以为他和温庭云之间闹了矛盾,设下圈套之人一旦听说点风吹草动,必然会有下一步动作。
所以在他揪着温庭云衣襟歇斯底里之前,他先轻轻地捏了一下对方的手臂,怕温庭云神经大条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朝他挤了下眼睛。
故而温庭云才会那般错愕,许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一前一后是闹哪出,等他被轰回自己屋里才反应过来,赶紧就爬墙角回来找秦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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