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方言辞间漏出的两三个“绣球”“铁匠”......则是极大程度地勾起了玄邈的好奇。
他忙不迭将沉香木放好到房间,随之就又蹦出去,借着后院粗壮大树的掩饰,伸出耳朵偷听后院里两人的对话。
只见后院的一处树桩上,一个人影佝偻着身子,手上握着的锯子不停,对于旁边喋喋不休的人反而像是视若无睹。
那是玄影。
一眼看去,玄影实在变了太多......
算起他的年纪,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可若是单看他的形容,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沧桑,便是说他是三十几岁的汉子,也不会有人不相信。
而被他接过来的大鸽子小鸽子,也就是如今的玄腾和玄邈,玄腾的身架太小,明明已经是十八的小伙子,可甚至还不如十二三的孩子壮实。
至于玄邈就更小了,八九岁还在上学堂的孩子。
难怪许多人都觉得他们和玄影是父子。
再加上玄影多数时间都在忍受疾病的折磨,其余时间则是费力的打铁养家,只愈发寡言少语起来,一副木愣愣的样子,哪里会去主动和人解释。
这样一来,就是风大善人在调查后,理所应当的认为村里的铁匠早有两个孩子,也不足为奇了。
前来下单子的人还是絮絮叨叨不断,很是八卦地和玄影说着今日所见所闻。
尤其是在玄影只倾听不发表意见的情况下,更是满足了他的言说欲。
“兄弟你可是好福气!年纪一大把还能撞上桃花运,还是风家的小姐!后半生可要潇洒了!”
伙计说得兴奋,说的好似撞大运的是他自己一样:“你今天是没看见,有个外乡的公子哥接了风家小姐的绣球,之后可是一出好戏!”
“真是让人想不到,风家小姐竟是那般刁蛮的性子,明明是她自己丢的绣球,转眼又说了不嫁,等那外乡的公子说了不娶,风家小姐又不乐意了哈哈哈......”
“不过不管怎么说,风家小姐可是冲着整个落晨镇的人喊,说是除了铁匠大哥谁也不嫁。”
“我就寻思着,咱们这附近的铁匠,除了你就只有镇上的方老汉,方老汉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所以风家小姐说的是你吧?”
伙计很是好奇,盯着寡言少语的玄影,十分想要从他嘴里得出答案。
奈何玄影最多是时不时看一眼伙计带来的单子,心里盘算两分如何把铁具做出来。
至于伙计说的口沫飞扬的八卦......和他有什么关系?
伙计的好奇心到底也没得到满足,任凭他如何向玄影询问,也没从他嘴里抠出来半个字。
等到日薄西山,说得口干舌燥的伙计终于打算离开了。
离开前,伙计再三向玄影确认了一下铁具的订单要求,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玄影并不相送,而他一贯的作风也早被来做工的人熟知,并不被人介意。
只是他还是在人离开后起身,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大树,不冷不热|地问一句:“书院先生留的功课都做好了?”
“啊!”玄邈偷听被抓包,他低着头从树后走出来,两只手搅在一起,面上浮现一抹羞愧。
“大哥对不起,我这就去复习功课。”玄邈很不好意思,尤其是抬头见到玄影拖着不便的右腿走过来,更是为自己浪费了一下午而愧疚。
他忐忑地对玄影鞠了一躬,再交代一声:“沉香木买回来了,就在屋子里。”
“嗯。”玄影应着,“去吧,去做功课。”
“好,大哥你累了也早点休息。”玄邈回道,之后便跑出院子,找块沙地复习功课。
这边玄邈跑走了,玄影也没多在意。
他回到三人窄小的茅草屋里看了看,又算了算时辰,扬声说了一句:“我先去趟山上,等玄腾回来让他做饭。”
说完,他也不等玄邈回应,径自进屋,从床底下摸出半串铜板,塞进怀里就走了。
玄邈蹲在房屋不远处的沙地上,手里的树枝快速得比划着,不经意间抬头,只见玄影傍晚还是向着半山腰走去。
他们住的茅草屋在落晨村最外,虽是远离村落,可距离落晨山上的佛寺却是最近。
而在玄邈他们兄弟二人被玄影接过来的时候,玄影已经有了隔三差五去山上捐香油钱的习惯。
虽然他们不懂,为何家境已经如此拮据,作为大哥的玄影宁愿多累点,也非要时不时给山上点香火。
可钱都是玄影自己挣的,怎么花哪里轮得到他们置喙。
玄邈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了玄影的去向。
总归是习以为常,也没给多大关注,只低头继续在沙地上比划。
而另一边,玄影正走在落晨山背面的一条小路上,左右多是下山的香客,如他一样傍晚上山的人则是寥寥无几。
正因如此,很容易让很多人对玄影投以打量的目光,虽是不含恶意,但多少让人有些不舒服。
只是这么多年,玄影也已经习惯了。
他身上的麻衣沾染了许多洗不净的铁锈,披散在肩上的发丝末梢干枯得发黄。
而他习惯性的低着头,微微佝偻着身子,则是最大程度地掩盖了面上的淡漠。
至于那条不听话地右腿,虽然总是发出钝痛抗议玄影的粗暴前进,却依旧无法限制玄影的行程,只让主人一瘸一拐,却也没了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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