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叫得撕心裂肺,却不知道被小蛇勒着脖颈,在别人耳朵里这惨叫只是喉咙里几声咕噜噜的响声。
片刻后,金蛇身体越来越僵硬,胡乱蹬动地面的动作也越来越弱,喉咙里的怪叫响亮过一阵,渐渐无声无息。
舒君两只手掌都僵痛,即使心里知道金蛇多半是气绝身亡了,却也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手指僵硬,一松小蛇就蜿蜒而上,顺利爬到了他身上,金蛇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里面打打杀杀这么长时间,动静也不小,舒君知道不可以再耽误时间了。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小,大概是已经远远把这里围起来了,只是不敢上前而已。但一定有人跑出去报信求援。
驿馆里暂时没有能够拦得住自己的人,但整座松洲城一定能找得出来,是撤退的时候了。
从地上捡起皓霜刀插进刀鞘里,舒君抬头看了看屋顶,又看了看外面。
现在还是夜里,外头火光煌煌,动乱一片,他要出去,恐怕还是要仰仗小蛇。
今夜刺杀金蛇,其实也没有纠缠太长时间,可是对方实力却在自己之上,舒君已经受了伤,心知自己最好迅速撤离,于是二话不说将小蛇先放了出去。
小蛇游出房门的时候优哉游哉,还吐着信子,只是手腕粗细,出去之后身形却猛然暴涨,变成一条足有房子高的巨蟒,猛然向着房前躲在树丛之后的守卫扑去。
只听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原本严阵以待心弦紧绷的守卫居然有不少都站不稳了,不是转身就跑至少也是下意识后退。
火把映照出眼前巨蟒的形状,除了明显有毒的鲜艳颜色之外,那对高高扬起的半透明翅膀也清清楚楚被映了出来。
居然是灵体!
房子里面已经没了动静,现在出现的又是完全陌生的灵体,想也知道金蛇情况不妙,不死也是废了。连被太守恭恭敬敬招待的金蛇都拦不住的人,他们这些普通人怎么可能拦得住!
于是等到看清了小蛇的翅膀,剩下那些没跑的人也都纷纷跑了。
这房子原本被围了一圈,只有前面正对着小蛇的人才看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正因别的方位上看不清,所以那些人才更加害怕,见同僚纷纷狂奔逃命,自己也莫名其妙抛下兵刃扭头就跑,唯恐有人来追。
外头乱了起来,舒君这才松了一口气,顾不上处理伤势,紧了紧面罩踏出房门,一伸手让重新缩小的小蛇飞过来缠上自己手腕,一跃飞过墙头,迅速离开了。
按理来说,驿馆的动静一旦传开,无论是谁,只要能够做主,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封锁城门,放下屏障,再慢慢排查城内可疑人员。但驿馆这里传递消息再快,也没有舒君脚程快。
他进来的时候经过了城门卫的检查,出去的时候却找了个城墙死角,手脚并用爬上城头,然后就翻墙出去了。
按照规定,松洲这样的大城,四座城门都是有法阵守护的。如今虽然规矩废弛了,不知道究竟效力如何,不过舒君临走的时候幽雨已经提醒过,如果不是必要,最好不惊动护城阵法。
悄悄来,悄悄去是最好的。
舒君正因如此才没用一点灵力,耍杂技般翻过高高城墙,才出去就听到里面乱了起来,人声由远及近。
他也不敢多耽误,迅速离开。
只逃出十几里,舒君就察觉出自己的勉强。
他出来时也带了些药,防的就是内伤外伤交加,完成了任务却回不去。如今出城十几里总算是暂且安全,见月亮已经垂到了天边,舒君猜测也快天亮了,于是不再急着赶路,干脆在野外找了一条小河,脱衣检查伤势。
金蛇毕竟是下手狠辣不留情,反应也很快的人,多年历练不是白费。即使舒君已经足够运气好,伤势却也不轻。虽然夜里看不太清楚,但拿手摸一摸舒君也知道自己腰间一大片都受伤了。
原先生死一线的时候,虽然舒君也察觉到自己的伤势不轻,但根本无暇顾及,现在出了城精神逐渐松弛,痛意却越来越明显了。他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但这种痛毕竟和从前学戏练功,被班主鞭笞不一样。伸手摸了摸腰侧,舒君赤身进到冰凉河水中,忍耐寒意浸泡全身,再拿出几粒药丸吞服。
如今已经快到八月,夜里河水寒凉,但舒君向来体热,倒不怕这个。何况凉水镇痛,浸在河水里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仰头看看天上的明月,舒君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彻底卸下警惕和战意。
今夜的一切都发生地太快,好像在推着他作出决定。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舒君想要复盘,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办成的,仍然觉得不大真实。
他经历了鬼宗那件事,当时还算稚嫩青涩,又牵涉尸鬼,自然是害怕的。今夜事情虽然发生得猝不及防,心中却着实没有多少恐惧。
金蛇多年来所作所为虽然他不是桩桩件件都清楚,可是那张纸也足够让他了解此人作恶多端了,真正是死有余辜。别的不提,就说今夜他是亲眼看着韩知不过是和金蛇发生争执,其实并没有太大矛盾,韩知还是孟家有头有脸的人物,金蛇居然丝毫不惧,杀心说起就起。
可见是个草菅人命的人。
舒君自幼吃过苦,对善恶倒也没有很执着,正因如此,又知道金蛇根本死有余辜,对自己杀了这么一个人也算心安理得,只是还得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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