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兮略显惊讶,瞧着手上的小龙, 甩了甩手臂, 却怎么都没办法将那条小龙甩掉, 他眸光一寒,语气稍冷,“放开。”
“爹爹, 您不要念夙了么?”念夙仰头看他,眼中有盈盈泪光, “爹爹不在的这几天, 念夙时时刻刻都在想爹爹。”
“……”千兮微皱眉头,在臂上轻运灵力, “再不放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爹爹……”念夙懵懂的望着他, 还未来得及反应, 便觉全身一痛,瞬间失了力气, 缠在他手上的尾巴也垂了下来, 整个身子都往下坠了去。
“念夙!”萧子钦虽未转过身来,耳中却是将他们父子二人的言行听在耳间。此刻,他忙闪身过去,将念夙接在了手中,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没事吧?”
“大爹爹, 爹爹怎么了?”念夙有些委屈, 声音也带了丝哭腔。
“没事的,大爹爹在。”萧子钦看着儿子含泪的眼,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入了怀中。
再次起身抬头之际,便对上了千兮的眼,他直觉心跳都漏了一拍,微低了头,以半俯之势,向他行了一礼,“弟子萧子钦,拜见师尊。”
“你……”千兮觉得他很是面熟,奈何脑间空白,什么都忆不起来。
“师尊不记得我了么?”萧子钦微微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我是您的二徒弟,萧子钦。”
“原来是你。”千兮眸光微动,语气稍冷。这就是他那个不成器的二徒弟,天赋异禀,却总也不入流,偏偏走上了邪门歪道。
“师尊……我……”萧子钦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师尊的反应太奇怪了,他这模样,倒像是找回了灵魂又失了忆一般。不……不能说是失忆,看他那眼神,明明还是恨自己的,可是却又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萧子钦有些搞不懂了,直直的看向了他。
墨秦风挡在二人之间,将二人隔开了来,对着萧子钦说道,“师尊刚聚了魂,身体和灵魂还未完全融合,有好些事情,都记不太清楚,师兄还是请回吧!师尊此刻,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你让开。”萧子钦有些怒,怎么哪都有他?他还未能好好和师尊说句话,他竟是又自行站了出来。
“师兄……小心!”
“萧子钦,你还敢回来?”
墨秦风还想再说什么之时,惊觉有一尖锐物体朝着他们的方向飞了过来,他伸手将萧子钦一把推了开去,自己随后也往旁边一滚,躲开了。
再像那处看去,便发现那处已然多了一柄剑插在那里。
肖琴自树上跳了下来,落在千兮身前,冷眼瞧着地上的两人,微微有些怒,“墨师弟,你是想帮着萧子钦,让他再囚禁师尊二十年么?”
墨秦风微愣,皱着眉,别过了脸去。孰是孰非,他此刻根本就分不清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守着师尊,不要再让当年的旧事重演。现在的他,已经有能力可以保护好师尊了。
“师姐,不,我应该叫你锦蝶……”萧子钦语气微凉,目光冰冷,“你化作师姐的模样,接近师尊,挑拨我们二人的关系,究竟所谓何意?”
肖琴不以为意,挑了挑眉,轻卷着留在胸前的长发,那模样单纯又不失俏皮,“我挑拨?难道不发生那件事的话,师弟就不曾恨过师尊?难道我不插手,师弟就不会对师尊下蛊?怕是我要什么都不做的话,师尊早就成了师弟的剑下亡魂了吧!”她面色一沉,继续说道,“你为何重生,又为何给师尊下蛊,我可是一清二楚,你自以为是的喜欢,也不过是你自身的私欲罢了。”
“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同师尊反目?”萧子钦心中一紧,忆起曾经之错,心中疼痛。他起初是恨师尊,亦是给他下了蛊,可是当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知情,才酿下了大错,如今悔不当初。
“哦?”肖琴逼近了他,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若不是你破了师尊的道,师尊又怎会错手杀我?我又怎会有机会挑拨你们二人的感情?归根结底,错还是在你。”
肖琴的话,墨秦风与千兮都听得有些懵懂,只是看着他们二人,谁都未插一句话。
“你……”萧子钦愤然抬头,对上肖琴调笑的眼,一时间是再说不出半句话来。是他的错,他胆大妄为,心寄师尊,才会造就了今日的后果。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肖琴笑笑,将那插在地上的剑拔出,指向了萧子钦,“你口口声声说要将师尊带回去,你可有问过师尊的意愿?还有你……”说着她又用剑指向了那自萧子钦怀中探出头来的小龙,怒道,“你怎么来的,回去问问你爹,若不是迫不得已,你又怎会来到这人世间。”
肖琴的话,字字诛心。
萧子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伸手抚向了自己胸前。她说的没有错,一直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无论是南夙,还是念夙,都是因为他的强迫和对方的不得已,才来到这个人世间的……
“萧子钦,你爹曾经有恩于我,我不杀你,但是你若再如此纠缠不休的话,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肖琴挥剑横空一扫,便见旁边的那棵树轰然倒下。所谓何意,再清楚不过。
千兮稍感惊讶,犹记得他的大徒弟是医修,什么时候剑术也如此之好了?想来他不在的这么些年,她也有好好专研道法的。
一厢情愿也好,他一直强迫也罢,但终归是他们二人已然成了亲,有了孩子,他又怎么可能放手呢?萧子钦缓缓的闭上了眼,再次睁开之际,眼中满是坚定。
“师姐,我敬你一声,仍叫你师姐,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今日,我一定要带师尊走的。”他自手中召唤出了霜尘剑,横在身前,紧盯着肖琴,“若是你今日一定要阻拦我的话,那我也只能刀剑相向了。”
“你休要……”
肖琴正想再说什么之际,千兮却终是看不下去了。肖琴主修医修,萧子钦主修剑修,二人若是在此交手,肖琴既是这二十年修得再好,也不可能会是萧子钦的对手的。
他伸手推开了肖琴,几步走上前来,对上了萧子钦的眼,“你若想动手,我陪你。”说完,便召出了凌雪剑。
“师尊……”萧子钦微微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执剑的手,也渐渐垂了下去。
“爹爹……”念夙依旧是眼中含泪,不解的看着他。明明不过几日不见,为何他的爹爹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他真的是那个会把他抱在怀里,敲着他的壳和他说‘你要快点出来,我等你哦!’的人么?
“师尊!”肖琴亦是惊讶,从未想过,她和萧子钦之间,师尊竟是站在她这边的。
千兮紧盯着他,微微抬起了右手。
“……”萧子钦看着他,面色复杂。他怎么可能会与他动手?他又怎么能与他动手?
“师尊,您才刚好,莫要动怒。”墨秦风有些担忧的走上前去,挡在了二人之间,劝说着千兮,随后又转过身去,“师兄你还不快走,师尊才刚醒,此刻记忆尚未恢复过来,你莫要惹他生气。”
“让开。”千兮微抬眉,对上萧子钦的脸,愣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之人让他更加是让他感觉烦躁。
墨秦风抓住了千兮的手腕,怕他真的怒极对萧子钦出手,“师尊莫生气,师弟也不过是气极罢了。”
萧子钦有些愣,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动作。他居然真的为了肖琴,跟自己动手?
千兮很轻易的便挣脱了墨秦风的手,他手中执剑,却是未曾动用灵力,直逼萧子钦。
萧子钦仍是未动,直到那剑直指向他的心脏位置,千兮才适时的未再前进分毫,只是看着他的眼,依旧很冷,“有我在,休想动她分毫。”
萧子钦想同他解释什么,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师尊莫要动怒!”墨秦风心中一惊,生怕千兮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来,忙挡在萧子钦身前,带着他往后走了几步,低声道,“师兄你先回去吧!师尊此刻不记得从前的事,你此刻找他,他也不可能和你走的,他今日刚醒,不宜劳神伤力,你别在这里惹他生气。”
“师尊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子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千兮身上,看他面无表情的脸,心中骤疼。
墨秦风摇了摇头,才发现萧子钦并未看他,才开了口,“我也不知道。”
以前发生的事情,他本以为本质就是那样的,现在看来,一切又开始模糊了起来。
萧子钦初次攻打上秋水堂的时候,墨秦风是恨他的,因为他那时候想杀师尊。直到他看到锦蝶之时,他亦是恨萧子钦的,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锦蝶的要求。只是变大了之后,他的头脑便不再像儿时那般简单了,他又有了新的想法。师兄因为想替师姐报仇而想杀师尊,可是师姐并没有死。她既没有死,在师兄想杀师尊之时却并没有出现,为何?他想不通……
若是师姐真的只是一心为师尊好的话,又怎会让他背负弑徒的罪名?若她本意是害师尊,这次又为何带着自己去救师尊?一切看似简单,却又并不是这么简单。师姐太过复杂了,他实在看不透。
“师兄,你快回去吧!师尊是不会跟你走的……”墨秦风低头思索片刻,却终是抬头,认真的对他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师兄,师尊是个人,他有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萧子钦微愣,墨秦风对他和师尊的关系,其实知道得并不多,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傻子都能听出来。他低下头去,不再言语,过了许久之后,才抬起了头来,看向墨秦风,“我会再来的。”
墨秦风怔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反应,萧子钦便已经化作了一缕黑烟飞走了。
千兮看着离去的萧子钦,若有所思,他虽记不太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却也隐隐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太明白。
萧子钦回到龙宫之中时,付黎已在龙宫入口处等候,见了他,先行了一礼,才问道,“见到仙君了么?”
萧子钦轻瞥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搭理他。
付黎也不恼怒,跟在他身后,与他一起走了进去,“他是不是都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萧子钦猛的一回头,目光如鹰般锐利,紧盯着付黎。
“若是他刚融了魂,一时之间,自然是会想不起来之前的事的。”付黎笑笑,倒是不惧他,回望他的眼,继续道,“仙君此刻即是已融了魂,那也是好事不是?至少君上无需再担心受怕,怕有朝一日,仙君的魂会散去。”
这些话如同拍马屁一般,萧子钦并不想听,便回过身去,继续往前走着,心底下有一丝疲惫。师尊即是融了魂,那过不了几日便会想起之前的种种了吧?他会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么?还是到最后来,他留在对方心中的,只有……恨?
他囚禁他的那前十年,对方对他只有恨。而后十年,师尊明明是动了心的,而且他们还有前世,还有孩子……这些,是否能抵消掉自己留在他心间的恨意?他不敢妄加揣测……
付黎跟着萧子钦进入了院子,却仍旧没有要离去的打算,反倒和他一起进了屋,倒了两杯茶,端到萧子钦所坐之处,给了他一杯,“君上莫要沮丧,先喝杯茶,听我一言如何?”
此刻萧子钦心中正是烦躁,又怎会有饮茶的心情?他将茶放在一旁,紧皱着眉,“有什么话,直说。”
付黎笑看着他因大力,撒出来的些许茶水,似笑非笑,“君上可曾想过,我们找了十余年的魂魄,都未找到,为何仙君一回秋水堂就聚了魂?”
这个问题,萧子钦确实没有想过,他满脑子都是千兮恢复了记忆会怎样,都未曾好好思考过别的问题。他摇了摇头,直视付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付黎端起手中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继续道,“那只能说明,仙君的魂,被人藏起来了,是谁藏的,我想君上心中已经有了数。问题是,他为何要将师尊的魂藏起来十年之久?仙君又为何失魂十年,却依旧魂魄未散?”
萧子钦直直的看着付黎,心跳都渐渐变得快了。这魂,必然是锦蝶所藏。为什么要藏?根据以往他对师姐的了解,以及以往他与锦蝶的接触来看,锦蝶应当也是对师尊有意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何锦蝶死死拽住他的灵魂十年之久,都不曾现身,这会又突然出现,将师尊带走?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以锦蝶的能力,所长从他这里带走谁,他真的是毫无还手的余地的。那么为什么,他十年前不动手?萧子钦想不通。
付黎却是不急,低头看着手中茶水自己的倒影,继续开口,“不知君上知不知道,所有的妖族每隔一定的年限便会降临一次天劫的说法,因为物种的不同,所经历的天劫也会有所不同。”
“你是说……那十年,她在历劫?”萧子钦有些不敢确定,毕竟他们龙族历劫,不过半日功夫。
付黎点了点头,为他指点迷津,“不错,锦蝶真身是蝴蝶,亦是这世上的第二个神,她能拥有今日的地位,皆拜你父亲所赐。她们蝴蝶一族,每隔千年都会化蝶一次,一次是十年,但是化蝶之前的百年,修为也会受化蝶的影响,大打折扣。其实从锦蝶的举止来看,不难看出,她的目的,就是仙君。这世上,除了那位大人之外,只有锦蝶能有将一个魂,带入另一个空间的能力。如此可见,就是她将仙君带到了这个世界中。她化作别人的模样,待在他身边,却又在关键时刻,以诈死的方式离开,只能说明一点,有人在和她作对。正巧,那时也碰上了她即将进入化蝶期,他感到了危机,便借此机,离开了。君上便有了可乘之机,君上对仙君为所欲为了十年之后,她又突然出了手抽走了仙君的灵魂,这便说明,那时,有人想对仙君不利,她不得已而为之。”
付黎将手中的差一饮而尽,继续道,“那另外一个人的目的,依旧还是仙君,而且,还是为了他的魂。最后,她带着仙君的魂消失的那十年,可能就是她化蝶期的那十年。而现在,锦蝶又敢光明正大的站在众人面前,说明她已然化蝶成功,修为大涨,并不惧于那另一个人了。只是那个人,究竟是谁,还不得而知。但能让锦蝶都为之躲避的,除了那个人,我再是想不到其他人了。”
“是……谁?”萧子钦的身体骤然变冷,他突然之间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怕,自己和千兮的事情,他都知道。而锦蝶的事情,他也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魔医,倒像是……倒像是掌控棋盘的棋手一般,一切都被他看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他仍旧想要一个,是谁想要对他的师尊不利。
“世界上的第一个神。”付黎轻笑,抬眸对上了萧子钦的眼。
萧子钦愣住了,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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