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是一个小官,却因为得罪了顶头上司,便从一个本就荒凉的内陆小城,被贬谪到了一处更加贫瘠的渔村。
后来,在他十岁那年,父亲随着渔民出海,遭遇了大风浪,而天不遂人愿,他的母亲没过多久也忧郁而终。
于是,越村再也没了他的羁绊,少年便带着那只狐狸崽子,一路开始流浪。
再后来,便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了——江安为了安稳的生活,上了青涯,但他身边狐狸崽子的妖族身份暴露了,他便被逼着入了万剑冢。
而他似乎根本不可能,会与陆望予扯上半点联系。
殷远山仔细比对了两人的关联,心中隐隐下了定论。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疑团又升起来了——既然毫无交集,他们又怎会结下私仇?
他派人盯住了不再隐蔽行踪的江安,同时也在秘密追寻陆望予的行踪。而正是这样的一留意,坊间的流言蜚语,便轻而易举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陆望予误伤了江安身边的那个妖族,于是他们便结了梁子,不死不休。
虽说这只是猜测,但却被传得有模有样的。
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他见到了陆望予动手的场面,可怜的狐狸崽子叫得凄惨,却始终没逃出魔爪……
那般逼真的描述与议论,似乎都为这样的流言添上了几分真实。
而日夜监视江安的探子来报,江安身边果然不见那个妖族的身影。
他无亲无故,四海为家,不可能存在将小狐狸藏起来的机会。
闻言,殷远山心中的疑虑彻底消散了。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如今,他的结论已经出来了。
听完了探子的来报,殷远山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快意的微笑。
他眸中闪过一丝暗光,慢声吩咐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派人守好江安,立刻让黑骑准备好,随我一同去见见我们的——”
“盟友。”
他唇边的笑意带着一丝狠厉,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盯住了猎物弱点的毒蛇一般。
而在殷远山带着浩浩荡荡的黑骑,从瑶阁出发时,除妖的队伍已经收到了妖族正在作孽的消息,他们正飞速御剑往那边赶去。
涂福镇已经是一片人间炼狱了,妖豹如今正在此处大肆破环,所过之处,屋舍尽塌。
它的身躯庞大,一身的皮毛油光发亮,眸中满是失去理智的猩红颜色,那是只属于猛兽的嗜血与凶残。
镇里居民几乎要被吓破了胆,他们尖叫着,凄厉地哭泣着,在废砖碎瓦间慌乱穿梭,一次次慌不择路地躲避着猛兽的獠牙与利爪。
这头妖豹虽是发了疯,但疯劲估计让他的眼睛不怎么好,目前为止,还没见哪个倒霉的,不小心撞上了他的尖牙利爪!
真是谢天谢地!
还不等乱奔的镇民在逃命途中抽空祈祷完,悲剧便这样发生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被母亲跌跌撞撞地拉着跑,她紧紧抱着一只布老虎,眼中却全是懵懂……
突然,女子脚下的碎石突然一倒,她的脚便这般崴了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姑娘也被拽倒了,布老虎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了满身的灰。
她似乎摔得疼了,眼中泛起了泪花,但依旧坚强地没有落泪,而是迈着小短腿冲到了母亲身旁,想要拉起她来。
女子动不了脚,却挣扎着将孩子推向远方,她通红着眼眶,咬牙厉声道:“你快走!别管我!”
小姑娘被推得一个趔趄,她似乎不明白母亲为何不要她了,杏仁眸中的泪还是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固执地上前,想要拉起她,一边拉一边哭泣道:“我不……我不要……”
女子已是满脸泪痕,她已经破音了,急促地催道:“你快跑,它会吃人的!”
此处的景象不仅吸引了妖豹的注意,其他脱离了危险范围的镇民也纷纷停下了脚步。
他们站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畜生赤红着眼,垂着涎水,一步一步向着地上那对母女走起。
有人认出了那个孩子,惊叫道:“那不是前两日才搬来的黎嫂她们吗!我还给她们指过路……”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弱了下去,似乎满是哽咽不忍。
身旁几名汉子也顾不得什么了,他们甩下肩上的汗帕,却是正面迎着妖豹,如离弦的箭一般急速地冲了出去。
只要赶在妖豹到之前,把她们接上,就能活下来!
他们怀抱着这样的信念,疾冲向前。却不料,本来还在闲庭漫步的妖豹,却是全身毛发怒张,龇着泛着寒光的獠牙,也冲了过来。
他们渐渐靠近了,却听见小姑娘带着哭腔地大声喊道:“不,我不走!”
闻言,他们心中焦急万分,这都什么情况了!快走!
随即,耳畔便传来了小姑娘撕心裂肺地哭喊,她道:“娘亲不是说带有九片莲花的东西会保护我们吗?它身上就是啊,它不会吃我们的!我不走!”
话音落下,几人已经快要冲到这对母女面前了,他们慌急地伸出了手,想要揽住那一丝生的希望……
但是——妖豹竟是凌空而起,它终于认真了,高高扬起了尖锐的利爪,锃亮的爪尖,闪过一丝灼眼的日光。
尘埃落定,他们的手还愣愣地保持着向前的姿势,但眸中那对母女的身影,却被一只沾血的利爪所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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