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才有两大滴泪缓缓从眼眶里爬了出来。
陈悯生低声咒骂道:“小畜生,哭什么哭?待我将你交给赤玄君,何愁没我陈悯生上位的那日?”
贺九卿听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抽剑把这人捅成马蜂窝。小九挨了打,还挣扎不休,两腿跟条鱼似的,胡乱扑腾。自然又惹恼了陈悯生,又连续挨了好几下,口鼻尽数流了血。
“小畜生!再敢闹,我打死你!”
说着,又高高地扬起了手。
“住手!”
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陈悯生回头一瞧,见来人是个穿白色道袍的小少年,当即就冷笑道:“你是上师府的弟子?哪位道长座下的?怎么来管我这闲事?”
小少年摇头:“你不要打他。他已经流血了。”
贺九卿心脏狂跳,死死盯着这小少年,嘴张了张,无声地唤道:“二哥。”
陈悯生并不理会一个小孩子,于是夹着小九抬腿就走。谁曾想才走出几步,身后立马被什么东西抵住。
“你别动,刀剑无眼,当心弄伤了你。”
贺九卿暗道:“二哥到底是二哥,从小心地善良,跟人动手,居然还告诫对方不要乱动,生怕伤到对方一样。”
陈悯生被剑抵住了要害,当真不敢乱动,只道:“这是我儿子,他不听话,被我教训几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你儿子?”师风语蹙眉,“看着不像,你松开他,让他自己说。”
“那不成,这孩子从小就爱撒谎,嘴里的话当不得真的。小公子莫信。你还是赶紧去找你的师兄们罢,我这便带我儿子回去了。这里人太多,我怕吓着他!”
小九被陈悯生夹在胳膊底下,连半分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稍微抬起脸来,满脸红肿,几乎都看不清楚面容了。嘴里的牙齿也被打落几颗,呜呜咽咽的也说不清楚话。只能拼命地哭,眼泪顺着鲜血一齐往下淌。
“他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教训他?”
“偷东西,算不算大错?”
师风语想了想,从衣袖中掏出一粒糖,往小九手里塞,“你别哭了,这个给你吃。你回家给你爹认个错,以后别再偷东西了。”
小九一手攥着糖,另外一只手拼命去扯师风语的衣袖。可是到底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直接同师风语擦肩而过。
师风语并没能救下他,只是给了他一颗糖,算是小九人生中的一点善念。
贺九卿这下有点明白,为什么原主这么喜欢粘着师风语了。原来小时候见过,而且是终身难忘。
可无论是原书还是现在,师风语都间接死在了一个名为“贺九卿”的人手里。
陈悯生着急带着人走,一路偷偷摸摸地,好容易才躲过了人群,顺着长廊往后山行去。迎面又撞上个人。
贺九卿整个人几乎要原地蹦起来了。
是师尊啊,是华笙!
“拜见蘅曦君!”
陈悯生慌忙跪倒,抱拳道。
华笙年少时的模样比现在少了几分沉静,多了几分肆意。单手束在背后,先是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小九,很是嫌弃地蹙眉道:“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孩子?”
“回蘅曦君的话,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他偷东西,被我当场抓到,正准备找他家人,好生管教一下。”
“好生管教?你怕是想要他命罢。”华笙语气很淡然,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小九。
贺九卿在心里狂叫:“师尊,师尊!是小九啊,是小九!你一定要救他,师尊!”
“偷东西么?那的确是该好好教训。”
陈悯生问:“那蘅曦君,在下可以走了么?”
“可以。”
陈悯生刚要大松口气,弯腰提溜起小九的衣领,把他当个破烂玩意儿似的拖拽着。小九似乎知晓陈悯生很畏惧眼前的人,立马往华笙腿上扑。
华笙往后退了一步,蹙着眉尖睨了他一眼:“脏。”
贺九卿心口的热气,都快凉透了。
结果华笙又道:“你可以走,但是他得留下。”
“什么?蘅曦君,你可是在开玩笑?你留一个扒手作甚?”
华笙不悦道:“关你何事?你将他留下便是。”
陈悯生自然不敢跟华笙叫板,即使当年华笙还不是华南的掌门。只好愤然将人放下。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别人偷东西,打死都不算委屈。”
华笙话虽如此说,可还是半蹲下来,喂了颗丹药在小九嘴里,见他满脸血泪,似乎也觉得有点可怜。可也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只让一个看起来比较温柔的女修将人送下山,这才转身离去。
贺九卿恨不得往华笙身上扑。师尊总是这般嘴硬心软,当真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也许,小九和师尊的缘分也就从此生根,也未可知。
陈悯生望着华笙的背影,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随后才甩袖离开。
沐风死后,家族不可一日无主,沐霜尚且年幼,沐夫人顶着外界的压力,硬生生地撑起了整个沐家。
之后,陈悯生又告密,原来许念曾经躲在温城几年,并且在那里生下了孩子。魔族和修真界不共戴天,但凡曾经受到魔族迫害的修士,一个个发了疯似的,打着诛杀魔族妖孽的旗号,肆意将温城屠戮。
贺九卿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眼睁睁的看着温城被毁。这座曾经被许念改名为“不落花都”的城池,彼时火光冲天,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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