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天赐当然知道他说的不错,易华藏已经不听他的控制,但由于不想放手南部大区,因此还维持着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等到撕破脸的时候,一场硬仗是免不了的;那时候若是把自己爆了出去就得不偿失了,而且损失惨重,必然会两败俱伤。现在有人居然把搞倒易华藏的方法摆在他面前,就好像直钩钓鱼,他又是想咬,又不敢咬。
樊澍倒是爽快,唰唰唰地提笔,把暗码全写下来了。
“您自己查查吧,就知道我说的对还是错了。”他叹了口气,“他知道我有这个,也清楚他们的流程、地图、交易范围。一下子改了,倒不如搞我来得快。我也是没办法才躲到您地盘上来。国安局里有他的人,保不了我。维安委的人现在抓住了我的OMEGA,是想逼我自己出去换人。我也是没办法,你动我底线,我也只好动你的。礼尚往来了。”
太子爷支着脸颊,挑起一边眉毛。“一个OMEGA而已,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这样吧!你想要褪了那身圈味,跟我混也行,不过,你那张狗皮太干净了,我可不放心。”他招了招手,叫过虎子大虾过来,“带樊警官去洗洗。”
“洗”也分好几种。用毒洗,洗的是性子;用血洗,洗的是资历;也有用淫洗的,洗的是骨头。色字头上一把刀,管你什么铮铮硬汉傲骨,找准关窍,也能磨得你化了。樊澍作为有相当资历的隐形特工,接手脏活打进内部是迫不得已的手段,该经历的都经历过,逃不掉的。在染缸里想要洁身自好,那就做不到隐形,也成不了特工。
但说不上什么理由,他又疯狂地依赖于这门职业,像是他在失去的所有之中唯一能够抓住的锚索;他顽固地认为这是一个加诸其身的宿命,从而成了一个疯狂的赌徒,投入的太多,早已撤不出去了。
他被领着穿过铁门,领到废弃的地下铁道的后面,路过密密匝匝的鸽子笼后方时隐约瞥了一眼。电子锁后面隐约能看到光色灰黄的吊顶,行家一看就知道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针孔探头。他们踏过管道口,刺鼻的腥味从黑暗的深处传来。
“我们这儿的规矩,都是从最底下做起。”大虾对樊澍说,“倒不是对警官你特殊对待;但我们太子爷说了,大家都得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打开两道密码门,里头的空气一层比一层冷,像进了冰柜一样;里头的人们好像来打小时工的,套着一层极其劣质单薄的塑料防护服,站在肮脏的流水线工作台前,双手麻木地操作着。樊澍机械地走近去,一时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他们把他安排到流水线最末端的位置,新手的“专座”,面前有一把长刀,底下有一块不断旋转的粉碎机。先来个简单点的,把它们处理掉,处理干净点,小心别卷掉自己的手,”工头看样子不知道他的来历,面无表情地吩咐下去,“新人有一半都会掉了手指或者半个手掌;最严重的掉了半条胳膊。”
樊澍站在那儿,他看着传送流水线上一路处理过来的东西。那并不是鲜红的,而是发黑的,边缘甚至是一圈黄色的脓液,沿着桌角渗透下来。
流水工们像处理餐厨的大肉那样,熟练地剖开,在里头寻找:最前面的从中翻检出一小块什么有用的,用镊子检出放进旁边的器皿里,检查后送进另一条流水线;接着有人取出剩余的某种组织,放进另一块玻璃皿中,再被人送往旁边清洗。剩下那些无用的部分,经过处理后最终就会到转到他跟前,做最后的分解。
樊澍知道这一招。这还只是最低的等级。当你做过最恶的事,其他的都会好接受很多。但他还是要问:“怎么处理?”
“分了,要分得细,否则会卡住粉碎机,尤其是头骨的部分要注意,”工头说着努了努嘴,“具体行不行、合不合格,甘老头会带你。”
他一瞥眼,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老人,脸黑得像锅底一样,枯瘦的皮肤全部皱在一起,像一把干柴,又像是有一百岁,一言不发地瞪着他,就好像瞪着一个鬼魂。
他们说完便走了。樊澍没有动,那东西随着传送带来到跟前了,早已不成形状,看上去像某种被开膛破肚的野兽。甘老头等在那里,不急不躁。“要从头切,先卸了四肢,”他缓缓地说,声音像磨过砂砾,在环形的穹洞里来回地撞。
理智告诉他,这些都是死去的“天使”。但视野的边缘在灯光下变得模糊,好像人和鬼的界限也连着一起摇曳着晦暗不明。他曾经也作为卧底,接触过整个上层的贩售网络,但那都是“特等品”以及“一等品”,他从未见过这等品相的“天使”,也从没见过这等如同“垃圾分类”式的、这类“次品”被消耗后最终的处置方式。
“要拿它们…………做什么?”
“死都死了……做什么……还重要吗?”
第36章 先兵后礼
自从决定要做这件事起,好像成了各种公安部门的常客。凌衍之坐在那,却不是问讯室的环境,只是个普通的会客厅。刚才那么大张旗鼓地带走他,这会却只是“请”到会客室里,面前还摆着糖果瓜子矿泉水,也没有严阵以待的警官和记录员,颇有点“先兵后礼”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一个一看就是领导头头的人进来了,脑门顶上油光铮亮,是个圆润的地中海。他也没有带手下,示意副官将门带上之后,还颇为亲切地坐在了凌衍之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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