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巍伟忍不住又要挤眉弄眼大放厥词了,樊澍眼明手快一巴掌糊他嘴上摁住。王巍伟挣扎着笑:“唔唔唔领导我们不歧视你……哈哈哈唔答(大)囧(家)都一羊(样)啦唔……”他好容易正经起来,捏了捏小女孩的脸颊,“这事儿值得,对吧?冒多大险都值,看到她就知道了。喂,我们这个要早二十年该叫啥啊?骑士道?”
“还骑士道,你也不嫌脸皮厚给自己贴金。”李复斌赶紧胡乱抹了脸,色厉内荏地维持形象,“好了!这事没完,我是说我这边这事!你俩,先写份检查来!要深刻!要发自内心!要真情实感!要诚心悔过!要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两人立刻立正,做出深刻检讨的态度,转身就要走时,李复斌想了想,还是叫住了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这个不起眼却成绩斐然的隐形特情。
“喂,小子。你就那么相信他吗?你们现在好了,或者说他看起来似乎在做一件好事,你就转头忘了他怎么对你了?”老领导淡淡地说,“你也是从还是个青头丁的时候我就看着长大的,一手把你从那个中不溜子的学生领到现在这个位置。我知道你这闷葫芦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倒霉性格,根本不可能做他说的那什么吊事。我觉得你们离了好些,不是一路人,我现在还这么认为。”
“……我也觉得离了好些。”樊澍反倒笑了,他隔着临时征用做采访间的隔离观察室全透明的玻璃门,看着里面凌衍之坦然端坐的身影。“不然很多事情当局者迷,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关怀是理所应当的,问候是理所应当的,保护也是理所应当的。好像只要加上了一个ALPHA的标签,你就注定天生就该这样,必须强势,必须能够引导别人,必须扛得住,必须是模范标兵,必须要肩负起人类的希望。就像本来明明可以有人和你一起扛,而你却视而不见,把他们当物品和摆设,自动把他从里面去除掉了。”
“其实也不是从现在开始的;怎么说呢,以前……就是这样。就像我家,我曾经有四个姐姐;我妈,还有他那些不知名的情人大概扳着手指也数不过来,可对于‘那个人’来说,她们都不算人。他不会倾听她们的意见,理会她们的责问和苦心,就像谁养的宠物,对主人所给予的一切没有任何发言权。”他叹了口气,“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可那个人却是孤家寡人。我小时候也暗暗发誓,绝对不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我要是能够有家的话,我绝对要好好‘保护’他们,不让他们有一丝担忧,更不让他们受到一丝苦难。所有的东西都我来承担。”
“可我现在突然明白了:其实我根本承担不了。没有人能承担得了另一个人的命运。那种自我感动很像是变相的‘饲养’,只是在一厢情愿地倾倒我的善意,像把海龟放生进池塘里。”
新闻部门的负责人紧张得浑身冷汗直冒,这个天里还洇湿大半的背脊。爆炸性的新闻谁都喜欢,但这个新闻所带来的随后的政治问题和汹涌的民意,他不确定自己承受不承受得起。
和蓝海天再三确认过以后,又向玻璃门里打了招呼:“可以开始了吗?”
凌衍之的神情很放松,点了点头,视线又往樊澍这边转过来,看他从李复斌那儿抱回了孩子,小姑娘这些天和他混得最熟稔,一到他怀里就乖巧了。樊澍看她脑袋上辫子乱了,就拆开了替她重新编起来。他会编那种很复杂的样式,一绺绺地扎上彩色的皮筋绷得紧紧的;虽然没一会儿就要被小祖宗给捯饬拆了,倒也是乐此不疲。
如果不是倒了大霉碰上自己,他应该会是个好爸爸吧。
樊澍察觉到他的视线,回望过来,凌衍之却转开了眼,示意工作人员可以帮助关上门、打开设备了。但就在要带上门的一霎,小公主突然瞪圆了眼,发出哭天抢地的尖叫,几乎要立刻从樊澍身上挣下去。所有人都吓蒙了,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啊,哇啊,哇嗷!”小姑娘却不理旁人,拼命地往凌衍之的方向挣。
樊澍急忙顺着她的劲儿,把孩子抱进凌衍之所在的隔离观察室。有看守的特勤要拦他,他摇摇头:“没事,要算携带感染威胁的话我早就是了,我是他丈夫。”
凌衍之也急忙站起来,樊澍一走进房间里就将哭闹的小公主抱进怀里。他不太擅长抱着孩子;又好像害怕什么一样,一路也没有体现过更多的关怀。更多程度上,虽然是他救下的女孩儿,他都好像有某种“婴儿恐惧症”那样,尽量离得远远的。可这下,小祖宗刚挂上他的脖子,就立刻不哭不闹了,乖乖地像个树袋熊那样,手脚并用地紧紧贴着凌衍之的脖颈和胸口,抓得很用力。
樊澍吁了一口气:“怎么回事?”
“大概是从外面看这个透明房间……和她从小一直被关的那个很像,以为我也要被关进去了。”凌衍之哭笑不得地说,“怪了,平常在我身上两秒钟也待不住,现在倒乖了。”
“她担心你啊。”
一股暖意从皮肤接触的部分传来,还有一大一小跳动的血液脉搏的搏动声;这下小猴子变成了牛皮糖,想扯也扯不下来,拽得衣服都要变形了。樊澍笑了:“她吓坏了,你就抱她一会嘛。”
凌衍之冷着脸油盐不进:“不要啊,我不喜欢小孩子。这小东西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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