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ALPHA跟着他的背影追出门去,不能理解对方突如其来的决绝,他们的日子明明过得好好的,他即便也道听途说过‘天使’的大名,却也从来不屑一顾,绝没有动过不该的心思。退一万步讲,那些东西就跟猫猫狗狗似的有生命,谁还能跟它有感情不成?为什么要如丧考妣、神神道道地默哀呢?
“我们不是在为它默哀,”OMEGA无奈地回答,“是为我们自己。”
——是为无数个无法出声就被掩埋了的,已经死去了的自己。
“你等等……你回来!这简直是无理取闹……我对你有哪里不好?你怎么就听一个表子杀人犯说几句话就要死要活了,至于吗!?我辛辛苦苦赚钱养你,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怎么到头来还是我的错了?!”
那一天,同样追逐、拦截、寻找、和质问自己的OMEGA的ALPHA们,布满了街头,有些人愤怒,有些人彷徨,有些人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说不上心中奇怪的感觉是什么;那情景便如二十年前陡然失去女人的男人们一样,突然迷茫地原地转圈,完全摸不清楚状况。——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
而他们的OMEGA,则笔直地,毫不犹疑地提着大包小包,或者干脆孑然一身、空着双手,只身前往同一个方向。越靠近那里,越能看见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疾不徐,逐渐密集地填塞满了道路和广场,就好像这里才是朝拜的圣地。
凌衍之在信息的结尾,郑重地说:“我不敢说,这场试验是完全公平的,或是完全无害的;我只是希望,不再会有下一场悲鸣。”
所有志愿接受联合研究组登记成为临床实验对象的OMEGA,由当地OMEGA协理会下属机构统一安排,准备分成各个实验组,自然不必再进入上峰准备的“隔离区域”。但仍然有无数人自发地聚集到O一院的楼下,抬头仰望着顶层的实验区透出的灯火。仿佛就只是看着,也能把自己的愿望和力量,透过时间和空间,传达给正在前线奋战着的人们。
这场“抢人大战”的硝烟尚未点燃,有人就闷不做声地吃了一个大亏。维安委的成岱宗成局打爆了电话,看着手头稀稀拉拉难看至极的人数名单目瞪口呆,自己明明一接到“那一位”的指示后,就拼死拼活,协调各方拿到搭建的隔离区的批示,几乎第一时间就下令要ALPHA们把配偶上交。云城的情况如此险峻,普通人吓也该吓破胆了,可他们居然收不到人!一问,原来居然几乎三分之二的OMEGA根据协理会的要求,成为了临床试验的“志愿者”。
OMEGA协理会一直以来从事OMEGA的各种调配工作,名下也拥有大批因为城市收紧而出现的废旧小区,原本就用作OMEGA遭遇极端情况——如离异、被抛弃、被qiang暴、精神问题等等——之后的保护性居住场所,不需要再申请手续审批,作为调配方来说更是日常工作,轻车熟路。再加上OMEGA对于他们还是有天然的信赖感的,流程上的速度完全没得比。
不过,成岱宗眯细了眼睛,盯着别人交给他的那段OMEGA协理会发布的视频招募信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诡异。与国安局不同,维安委从事的活动,往往与政治脱不开关系。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那一位”动手的事根本没人知道,他这边也才刚刚通气,O协居然能先他一步,把他要网罗的资源全收走了?
——这个OMEGA,他也曾经见过的。有点与众不同,可也不见得有什么能翻得了天的本事。
只不过是个一厢情愿的读书人,遭遇了点儿命运的玩笑和不公,就受不了了,想要报复反抗了,众人皆醉我独醒了;可是想破脑袋,也只能束缚于自己读过头了的仁义礼智信里,半真不假半坏不坏地学着做一个坏人,到头来最舍得伤害的只有自己。俗话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这样的人,能成什么气候?
成岱宗冷着脸,虽然他也不太愿意成天伺候那个不成器的太子爷,但他到底是“那一位”的嫡系。
“特么你一个小小的研究组,无法无天了,什么志愿者都是幌子, 居然登记了三分之二的OMEGA,想干什么?是想再来一次‘定级运动’吗!可惜,现在的金鳞子可派不上什么用场,他没瞎已经是奇迹了!调一个连队跟我走,我们去要人!”
手下有些惴惴然,想了想还是劝道:“可是成局,用什么理由才合适?他们这个完全是合规的,虽然规模是大了点,但是我们也只能再次上报,要求他们减少临床实验人数吧,可这个还是得再开会讨论才能定下来,一来一往,时间不等人……”
成岱宗微微冷笑,扬了扬手:“没关系,他发送的志愿信息里,不是用了一段‘敏感信息’吗?”
底下人尽皆一愣,跟着都露出了恍然的神情。有人立刻抓住精髓:“对啊……没错!虽然他用的是官方发布的实时画面,但是、但是,他说的话,‘默哀’什么的,两者一结合,味道就不对了!非常不符合主流价值观啊!而且在这个敏感时期,更是有故意引导的嫌疑,简直像是在试图分-裂我们团结一致的人民群众啊。”
众人眼前一亮,纷纷应和。“对啊!凭这个理由,不需要别的手续,我们维安委就完全可以‘约谈’他了!”
为此,维安委带了足够威慑的人手;成局早已经有所盘算,想必国安局的老李已经守在那里,想方设法地维持局面。但他这一条“手段”开出来,李复斌这个舔-犊子的老狗也守不住;当时自己要拿金鳞子开刀,你看他可敢放一个屁出来?但凡涉及到这个方面,专管涉外安全事件的国安局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私底下,常常嘲弄地管“国家安全局”叫做“国外安全局”,意思是他们管不了眼皮底下的“灯下黑”,只能把手伸出去。他反复地想清楚了自己应该如何和李复斌这条老狗应对周旋的台词,他俩是老对手了,在很多个案子上都相互抢过人或者证据;又把两个得力干将叫过来,嘱咐了一遍在自己拖住李局时,他们应该怎么独立行动,不要被国安的人给牵扯住了。这一回,他一定要给那个姓凌的OMEGA一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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