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暗暗地猜到了一个答案。
“……我一直以为,会和OMEGA过不去的,只有自然派。不过现在想想,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比如说,现在这个二型,无论怎么发展,对自然派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简直是按照自然派的设想在进行。想想也是,毕竟易华藏自己也属于自然派。如果能迅速推广疫苗,即便OMEGA不会受感染又怎么样?女性一旦重新在社会上拥有一席之地,OMEGA就会立刻被边缘化了,ABO制度也就形同虚设,不战而溃;自然派弹冠相庆还来不及呢,干扰的可能性很低。那么……是谁,或者说是什么势力,为什么——他们居然不想要女性复活?”
李复斌满足地看小公主又吃了一口,为了鼓励她,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勺特制“膏状食品”,忍不住皱了皱眉。“哎,我说啊,不能惯着她一直吃这个了,这是人吃的嘛……”就像是为了营养而混合了无数种酸甜苦辣的食物全压缩在一起打成泥糊状,融合成了一种令人大皱其眉的古怪味道。凌依依却毫无感觉地大口吞咽,吃饭对她来说显然不是一种美食的享受,而是和打针、抽血、测量身体数值等等一样,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义务。
李复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碗放下了。“你之前冒险接近魏天赐,吃了那么大的苦头,想必也是注意到了吧?”
“啊,魏天赐半民半官的身份,非常便利,就像他拿来做老巢的‘桂龙美食街’,根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毒窟,谁都心知肚明,我们却不敢查他。他跟易华藏杠上,竟然敢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亲自前往云城。倒回去想,这个举动就算是个纨绔,也非常冒险。他的身份敏感,在国内当然是一张免死金牌,可在云城就说不定了。”
他慢慢地搓着双手,和依依掰弄他拇指的举动较劲。“而且,他和‘那一位’的交流十分密切。但这个仗着干爹身份横行无忌的太子,实际上却并不怎么喜欢和他的保护伞联络,也很能理解嘛,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在听说‘那一位’要准备手术不用他每日报备之后,可是长吁了一口气的。但就是这样,他也要定期和‘那一位’的秘书联络。虽然只是例行公事,但这也证明了一种态度:那就是魏天赐完全不可能自己决定自己要去云城。即便他热血上头,要跟易华藏拼个你死我活,也必须得‘那一位’点头才行。”
“而且,我从他一团乱麻的处理方式里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措,可以确保自己一定能拿到易华藏的南部大区工厂。不客气地说,比起易华藏来说他差得多了,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这种问题我既然看得出来,曾经身居高位、影响深远的‘那一位’肯定也能看出来。那他仍然让这不靠谱的才二十岁书都没念完的糙家伙跑去云城,又完全不准他亲自前往山林区的交界处,就好像是算好了会有后面这一系列的动静似的,而且在这么多动静同时发生时,很巧妙地,这个除了暴戾乖张以外一无是处的年轻人,居然真的‘毫发无损’,没有掺和进任何一方里去,真的坐收渔翁之利了。”
李复斌颇为欣赏地看着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位年轻的特勤。樊澍的各项指标,在局里也不算是顶尖。但就像他平常闷葫芦的性格一样,他做事情也是一样的“闷”,好像一个大焖锅,非得把他的调查对象给沁烂了不可。老实说就他等于自爆式接近魏天赐的手段,同辈人里,没一个忍得下来那种孤立和羞辱。可也就是这么摧残人的手段,反倒让这位太子爷放心了,当真不把他当一回事,甚至还使唤得勤快,放着各种事去给他做:毕竟,一块没有锋芒、平凡无奇的石头,谁信他真能割着手呢?
“你是不是也早有别的发现了?”
樊澍点了点头。“我在云城布线最长嘛,一天到晚接触的都是‘天使’这一边的情况,对新上帝教、自然派都比较了解,也一直在调查易华藏。尤其是自然派,我很清楚易华藏的‘上线’都有谁,局里的行动小组都在不间断的监控;但是,我们居然还是漏掉了一段最关键的信息,反倒让我成了个最安全的‘携带者’,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把这一段序列编码大摇大摆地传到了国内!”
“我一直在检讨,复盘,到底是什么环节我们大意了,或者说究竟漏掉了哪里?”
“后来,我想明白了。易华藏是以摩西的身份和自然派接触的。我们的目标,也因此始终锁定在新上帝教和自然派身上。可有这两派嫌疑的人,都在我们的监控名单上,他们都没有动作。”
“假设,我们的敌人另有其人。在自然派和定级派斗争的表象之下,如果还潜藏着一股第三方势力,也试图坐收渔翁之利呢?”
李复斌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听完了他的推论,并且知道,这小子话语只是冰山一角,他心里恐怕早有了更多的轮廓,更详细的推论,甚至在长期接触魏天赐的过程中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但他仍然把这些全都潜藏在海平面以下。
他斟酌了一番,慢慢地说道:“你说得有道理,这段时间,我也反复地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小樊,我要提醒你,这一部分的内容,涉及到的斗争,已经超出了……我们管辖的范畴了。说到底,我们只是国家机器,是听命行事的。”
“我明白。MSS的话,的确没有办法更进一步了。但是,”他突然一笑,“我这不是被停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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