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往哪里走啊?”
“在这里等救援怎么样?”
“对啊!好多人受了伤……”
樊澍啐了口嘴里的血沫,“救援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来,而且,说不定还有炸药,还有第三次爆炸。”
魏天赐刚刚被爆炸震得直接掉进炸坑,差一点被钢筋扎穿了,还好樊澍把他及时拖了上来,这会儿劫后余生,胃里全是污水,呕了好一阵子:“得了吧,救援!你们还以为这是事故?我人就在这儿你们狗眼还看不明白吗?这是灭口!灭口!”
“没时间争了,两次爆炸了,谁也包票不了现在这些结构能撑多久,”樊澍冷静地说,“我清楚这里的构造,信得过就跟我走,从这里越过下面半层的‘垃圾处理站’,就可以通到以前的废弃地下铁枢纽!”
‘垃圾处理站’,是专门分类处理死亡了的‘天使’和怀孕了的‘天使’的垃圾分类处,也是这里的这些商人最讳莫如深的地方。
在这里的人虽然多半都来过茧房“消费”,但他们养尊处优,哪里下到过最腌臜的、处理‘垃圾’的地方去过?樊澍却连通风管和夹墙的位置都摸透得门清,这时候让几个人一起拆开茧房的隔墙,从水箱管道后面绕过去,果然看见了一层狭窄坚固的通道,看上去是以前老式地铁的排风竖井,可以顺着通到再下一层,都不由得欢呼了一声,就要鱼贯而入。
“喂,我说,”突然先前一个人开口了,他指着那张脏兮兮的、恶臭的床,“那,……它怎么办啊?”
第88章 公共知识
沉默突然投入了喧哗的喜悦当中,像石头投入波心,以这句话为起点,沉默的觳纹向四周骤然扩散。要是往常,他们肯定会说“自己活命都顾不过来了,管这操蛋的闲事!”一个物件儿,丢了不就丢了么?虽然是赚钱的家伙,但是这会儿也没得赚了,保命要紧。
但经过刚才一役,不知为何,好像经过了一场奇妙颠倒的生死,彼此的呼吸血肉都混成了一体。但是要说把它也带上,却也好像有什么地方错了,好像在带与不带这么简单的选择之间居然存在着一道警铃、一根红线,标榜着那是决不能越过的界限。明明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却好像一切都被按下慢放和暂停键,听得见血液搏动和耳鼓里尖锐的刺声。他们害怕这尖锐的沉默,希望有一个打破沉默的由头;却也害怕打破沉默的声响。
谁都好,谁来……
突然有个声音大咧咧直接穿进来,嘭地一下在寂静中炸开:“干什么还愣着,赶紧的,搬走啊!”魏天赐一边嚷着一边拨开人群,指手画脚,“快点,还有没有了,都打包起来一起带走,抓紧!”他看众人都一动不动,急着解释,“这里之所以会炸,还不是因为这东西!现在云城老巢的生产线给一锅端了,不就只有我们这儿有剩的了!奇货可居,奇货可居啊懂不懂?你看啊,老爷子怕败露,O协想要拿……拿去干嘛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药要用啊?总之就为了这个!拿着都拿着,能带多少带多少,要活的,都扔给O协那群人,他们要收!保命的玩意啊!等这东西给了O协,让他俩对上,就没我们的事了!”
他虽然这样说,其实自己却不敢上去碰它,对他来说,云城留下的阴影恐怕会伴随着所有梦魇里的尖叫,萦绕他一辈子。
可其他人那口提着的气一下子就泄了,刚才的紧张好像变成了笑话;魏天赐的话糙理不糙,一下子打破了那种诡异的沉默平衡,把一切又回归到商人能够理解的范畴上来,复杂的人性就再次变得简单,变得可以计算了。
樊澍也没想到他误打误撞带这位祖宗来还有这种功效,一时间哭笑不得,但倒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要是就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带不走这么多原先的“商品”。但现在……
樊澍三两步跨到前面,像要当先示范这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那样,一把抱起了床上酣然平和的这种‘生物’。它细小的四肢陡然悬空,条件反射地开始轻微地挣动;还好有那条救命的浴巾,看起来让一切像一个稍大的襁褓。
怀抱里的触感相当……奇特。樊澍调查追踪天使线的交易到货源渠道这么久,这也是第一次和这完全丧失了行走功能、可谓只剩下***官效用的‘生物’产生了最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他曾经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他习惯了这种气味,习惯了所有扭曲变形的肢体和人们谈论它们的方式,他甚至参与过很多次相关的交易,他清楚它们的豢养、生产和供货渠道,知道它们像某种养殖的牲畜一样,从生产到出栏的周期不过半年,又最终如何被消费殆尽的。他观察过它们诞生时的胚胎,也切割过它们死亡时的骨肉。
但今天,他终于能够把它抱在怀里,永远无法支撑身体重量的四肢终于能够行动,离开那张脏污的、伴随它们短暂一生却始终无法挣脱的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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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衍之的手机震动起来,发出悦耳的提示音。那和外面成千上万OMEGA收到的来自协理会的官方信息一样,是登记在册的OMEGA才会锁定、接收到的专用信息,平常,这条广袤的网络多半被用以监控OMEGA的出行路线、社交网络平台,以及某些情况下的紧急定位;现在,这条渠道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它用来讲述真相。
实验证明,作为修改裁切弗林酶切位点后形成的人造弱毒株HMLV-2,直接注射在HMLV-1携带者和感染者体内,并不能对同源病毒HMLV-1起到抑制作用。但它又确确实实地起效了,就在现在被大家按编号011的谐音取名叫做“凌依依”的女孩身上,显示出令所有人垂涎至于贪婪的“希望”。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为什么凌衍之就曾经敢断言,目前世界上其他组别开展的研究都暂时不可能得出正确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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