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他可会对朕怀恨在心?”
若说之前的问题尚且有讨巧的余地,这个问题可就真是难答了。
梁冶忐忑地思索半天,才实话实说:“老奴是想,殿下病着的那些年心智如懵懂幼童,恐怕未必明白自己缺了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
“倘若殿下打小知事早熟,知道自己受到了什么样的冷遇,恐怕确实会生出怨恨,可以他当年的心智却是不知啊,那么小的孩子懂得不多,早就把那样的日子当成常事,自然也生不出什么恨来。老奴觉得殿下他或许会委屈,倒不至于记恨您。”说完,梁冶就跪了下来。
承兴帝不知怎地,眼前就浮现了某一年的初春。
第一丛迎春花刚刚绽起来,他陪着某位兴致昂然的宫妃去赏花,途径一密丛时,看到新晴在寻人,那小孩见到他,吓得跪在地上话都吐不清楚,他正想呵斥,旁边草丛里就钻出一泥猴,举着两只爪子扮出幼稚的凶相吓唬宫妃——
“成何体统!下人是怎么看的!大皇子脑子不清楚,你们也脑子不清楚?”
四周没人敢出声,新晴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奴,奴知、知错,陛下,息,息怒……”
承兴帝看了眼一时被唬住的少年褚琰,他瞪着茫然的大眼,一会儿胆大包天地直视他,一会儿又看看别人,似乎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新晴旁边蹲下。
“放肆!给我跪……”
他那时个头都快有宫妃高了,却显得比一旁的宫女还瘦削,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不必说,肯定是从床上爬起来以后就犯了病瞎跑出来,也不知道他那身板是怎么承受住那样刺骨的春寒的。
他笑嘻嘻地把手里摘来的一大把迎春花举到新晴面前,见他不接,就一朵一朵往他头上插:“新晴,新晴,不哭啦,我们去玩吧,给你扮成大姑娘……”
他既不知道冷,也不知道怕。
承兴帝只觉得丢脸,让随行的侍卫把他按住打了几板子,总算把他揍得老实了。承兴帝以为他这下知道怕了,不敢再捣乱了,叫侍卫把他放开。
谁知道大皇子连爬起来都费劲了,却一滴眼泪都没留,他翻了个身,赖皮似地平躺在地上,歪着脑袋看他,眼里满是困惑:“你打我干什么?”
接着他又笑起来:“你打了我,那就得拿好东西跟我换,不然我就去找我爹告状啦,我想吃白糖酥饼,要两块!”
他抽抽鼻子,仿佛已经闻到了酥饼的香味一般:“一块也行,你有吗?”
那无知无畏的眼神穿越过数个四季,定格在春日光影斑驳的寝殿里,裹挟着一丝单薄的凉意,驱散了头脑里的昏沉。
承兴帝闭上眼,声音渐渐放轻:“叫御膳房,做点白糖酥饼。”
“送到安王殿下那儿吗?”梁冶倒是记得这东西安王以前爱吃。
“不,就放在这儿,朕醒来后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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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了,我写父子情永远比写爱情顺一点……
本来这章想码6000连着补更一起码完,但我发现我是时候写个大纲了,脑内大纲是没有前途的!所以补的那一章再往后一点点……_(:3)∠)_
第17章 买地
褚琰回到王府,愁生便说了一句:“柳公子一直在等您呢?”
“他在哪儿?”
“池边那亭子里。”
王府正中有一浅莲池,上面建了廊桥,池子两侧各有两个亭子,廊桥上亦有一亭,若是设宴,这里也算个不错的地方。
柳岐休沐日闲着没事,便把王府前前后后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了些改动,他不愧是做了十多年的纨绔,审美比褚琰强不少,原本枯燥乏味一板一眼的王府被他这么东搬搬西挪挪的,变成了一方好景色。
今日把池边亭子里的摆设改了,又亲自把让人买来的锦鲤投入池塘,整个池子附近都生动了几分,柳岐苦于没人炫耀,干巴巴地等着褚琰回来,最终在亭子里睡着。
褚琰轻轻推了他一下,他便有感应,把脸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微微侧向了褚琰这一方。
美人眯着眼睛,因为困倦,眼上雾蒙蒙的,他勉强坐起来,揉着一边眼睛,另一边的睫羽也随之轻轻颤着,水珠要落不落。
最终还是被他自己抿去了,他一副还没醒神的模样,呆呆地看着褚琰。
柳岐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圆领长衫,以往在学堂里都是这样穿,颇有些文雅气,今日却因散漫歪斜地靠在椅上,显得这长衫都不规矩起来。
好半晌,柳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归位,问道:“你额头怎么了。”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在半空中停下。
褚琰便抓住那只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又牢牢抓着不让他抽回去,看着王妃红了脸慌乱的模样不禁笑了一下:“没事,小伤。”
柳岐控诉道:“你怎么能突然这样,太孟浪了!”
褚琰故作稀奇:“我亲我的王妃有何不对?”
两人同床共枕久了,肢体接触难免多了些,褚琰还经常于睡前醒后亲他额头,但他总觉得那种亲额头带了点哄孩子的成分,和吻在手背上是不一样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一整只手都快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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