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褚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自然是要陪你的。”
柳岐心里挺高兴的,但是嘴上问:“你不在荆州坐镇,万一收不到要紧的消息怎么办?”
“云城在足矣。何况你又不是我的属下,而是我的宝贝,我与你共患难,岂不是才理所应当。”
柳岐哪里听过这样直白的称呼,当下捂着胃狠狠摔到了床铺上,把脸埋进薄被里,道:“我饿了。”
褚琰笑了一声,去厨房叫人把备好的夜宵端上来。
说是夜宵,却丰富过头了,香菇鸡丝粥,莲花糕片,鱼羹,腌好的牛肉片,杏仁茶……严家军里负责做饭的村妇们可没有这样的手艺,估计是把消凝相萦带来了。
她们的手艺虽然比不上专门的厨子,但好歹也是在宫里耳濡目染的,加上褚琰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食材,都是上好的米面,吃起来确实美味。
褚琰没有回来,柳岐心想他可能是去监督进度去了,送饭的是跟在瞿二身边的小土匪,据说从小爹娘就死了,唯一的亲人爷爷死在洪水里,村民管他叫狗娃。
狗娃望着这些,有点流口水。
柳岐看他一眼,道:“想吃就尝尝吧。”
狗娃不敢下手糟践了这么好的吃食,还是柳岐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他才往窗外看看,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拿了一片莲花糕片。
据他观察,这个应该最便宜。
糕片被切得薄薄一片,热气腾腾,入口即化,甜甜的滋味立时蔓延开来,果真有一股莲花的香气。
狗娃忍不住“哇”了一声,感慨道:“这么好的东西是皇帝吃的吧!”
柳岐看了看,心想其实你说得也没错。
他随口哄道:“这也不算什么,你若是日后当了大将军,天天都可吃这些。”
说到这个,狗娃不禁神神秘秘地凑近:“小七大人,您大哥不会就是吧?”
“就是什么?”
“将军啊。”狗娃暗暗兴奋,“他们都猜严老大以前就是个将军呢,你们带来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有能耐,我看那些正规军里的士兵也不如他们。他们还说你们指不定是北齐来的将军,要是南晋的将军跑出来造反,朝廷不可能没发现的。”
柳岐筷子一顿,若无其事地笑道:“谁说的?”
“好多人都这么说呀……”狗娃下意识地接完一句话,又觑了眼柳岐的神色,见他脸色如常,才敢说,“其实我也觉得您们口音就不像南方的,你们带的佩刀也跟我们抢来的长得不太一样。”
柳岐抬眼看他:“哦?要我们真是北齐人,你就不怕?”
狗娃到底是年纪还小,没领悟这话中的威胁之意,实实在在地道:“北齐人有什么好怕的,要是士兵打进来了我还会怕,如果是你们那我就不怕,你们能让我们天天吃好的,盖舒服的房子,还教我们功夫,给我们治病,发工钱,配马车,谁有个头疼脑热都能吃上药,村子里好多老人娃娃白吃白住你们的,你们还不是待他们很好……若是北齐人都是你们这样,我还巴不得北齐赶紧打进来,把那狗皇帝灭了,让咱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小少年慷慨激昂地说完,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这些也是听叔伯们说的。”
柳岐放下筷子,语气认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 仗一旦打起来,上了战场的那些人便有可能回不来了,他们中许多人都是被强征来的农夫,如果你们没遇上大洪成了土匪,也许你们也会被送上战场。兵戎相见的时候,你只是兵,不再是民,无数人马革裹尸,消息传回故乡,他们的亲人或许这辈子都再也谈不上过好日子。”
这也是承兴帝和褚琰宁可麻烦一些也想用尽量小的代价吞并晋国的原因,他们骨子里都有一个“仁”字在,同时也不希望让晋民日后提起自己的新国君,眼里只有“仇人”这种字眼。
狗娃被说得愣了愣,好半晌才道:“可是我们……我们已经……”
已经一辈子都要活在亲人逝去的孤苦无依与阴影里了。
狗娃不知道怎么说,柳岐笑了笑,绕过这个话题,拿了一双备用的筷子放到他手里:“我自己吃不完,你也一起吧,别拿手抓。”
狗娃这才想起刚才拿莲花糕片的时候自己直接上了手,不由得不好意思。
他接了筷子,看到柳岐抬起了头,顺着他的目光一看。
褚琰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出现在门口。
他将碗放到柳岐面前,是一碗汤底浓郁的面。
他的袖子上还沾着些拍不下去的面粉的痕迹,足以证明这碗面是他亲自下手。
柳岐看着面,嘟囔道:“本来说好了我来喂饱你的,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褚琰道:“七弟生病,得怪为兄照看不周,为兄只能略施补偿。”
柳岐总觉得他这口口声声的“为兄”里藏着不正经的调调,但当着小孩的面又不好调戏回去,便专注地吃起面来。
别说,这手艺还真不比相萦差。
柳岐眯起眼:“大哥,你该不会是故意往袖子上沾点面,假装是自己做的,其实都是婢女做的吧。”
“不想吃?那便剩着给我吧。”褚琰说着,作势伸手去拿。
柳岐赶紧两只手并用地护住碗:“我哪句说不想吃了。”
面的量不多,柳岐几口就能吃完,但他已经有些饱了,心疼地看着满桌子菜:“你让人做这么多,吃不完多浪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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