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愿。”龙彦昭再次打断他的话,声音低哑,音色沉闷。
“你僭越了。”
顾景愿表情一呆,登时跪了下来。
皇上发威,寝殿中伺候的人都齐齐跟着下跪。
瑜文帝负手而立,整个寝殿静得落针可闻。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顾景愿,唇角几乎绷成一条直线,眼眸深得可怕。
几息后龙彦昭收回视线,一振衣袖,大跨步地向外走去。
“朕与群臣还有要事要议……摆驾御书房。”
“嗻。”洪公公看了一眼地上的顾景愿,颤巍巍地起身要跟上。
皇上却又说:“不用跟了。洪公公留在这里,伺候顾大人用早膳。”
“……奴才遵旨。”
等瑜文帝走得没有踪影了,洪泰全才敢直起腰来。
一回身,见顾景愿还在那儿跪着,他紧忙回来,去扶顾景愿。
“顾大人,陛下走了,您也快起来罢。”
顾景愿早就用玉簪将头发挽成了个髻,此时他正梗着欣长的脖颈,腰背挺得笔直,怔怔地望着瑜文帝离去的方向,直到被人扶起来,才堪堪回神。
许是昨夜没有睡好,顾景愿的脸色此时看上去有些苍白。
洪泰全见他这样儿觉得可怜,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哎呦喂我说顾大人,您素来极有分寸,怎么这次就看不明白陛下的眼色了?”
顾景愿再次抿了下唇角,又闭了闭眼:“是我多言了。”
洪公公道:“那地方不能提!更何况还有那位?!不能提,都不能提……”
顾景愿没有说话。
寻常人、更莫说是少年心性的年轻人,若是遇见这种境况,大概一定会问一句为什么不能提,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可顾景愿不会。
顾景愿从来都不会问。
顾景愿只是说:“多谢洪公公提点。”
洪公公正是喜欢他这一点。
他是宫里的老人了,看着陛下长大的。“这宫里的事情啊,不该知道的就甭打听”,这话他说过太多遍、提点过太多的人。
顾景愿是第一个不用他说,也不会去打听的人。
所以洪公公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心疼他、偏向他一些。
顾大人就是太懂事,又太珍惜陛下了。
只可惜陛下他……
终究是天子。
天子宠你的时候,你可以是星星也是月亮。
不宠的时候,还不是要你跪你便得跪。
最是凉薄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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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彦昭去御书房里用了早膳,正要传几位重要大臣进宫议事,就听人来报,说广平王府小侯爷前来面圣。
龙彦昭闻言道:“快,请小侯爷进来。”
广平王是朝野中剩下为数不多的异姓王。
现在驻守西北一带,坐拥雄兵百万。
虽为异姓王,却也忠君爱国。龙彦昭十六岁时能在摄政王和外戚把持朝政的状况下亲政,与广平王的大力拥护脱不开关系。
因此龙彦昭与广平王府素来亲近,与其嫡子卓阳青更是拜把之交。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卓阳青进来以后先行礼,龙彦昭搁下朱批的御笔抬手:“快起来。”
“唉。”卓阳青应了声便起了身。
有太监给他拿了椅子,就摆在御书房皇上的书案前面,龙彦昭笑着冲他招手,“过来坐,来说说,今天怎么有闲工夫进宫看朕?”
“可别提了,太后她老人家还惦记着我的亲事呢,让我去给她请安,我这一大早起来,觉都没有睡饱。”卓阳青说着便狠狠地抻了个懒腰,又拿起茶杯来试图喝口茶清醒清醒。
他年纪比龙彦昭要小上些许,是十足的少年心性。长相却也不赖,穿着打扮又无一不透着矜贵,外加上是皇上把兄弟的这层关系,实乃京中最炙手可热的公子,看上的人自然多。
龙彦昭失笑,道:“你也这么大人了,至今还未迎娶。卓大人常年在外打仗没空管你的亲事,自然要有人关心一二。”
“陛下这语气跟太后真像,怪不得是亲母子。”卓阳青说:“不过太后都能纵容陛下再胡闹两年,不立后纳妃,怎么我到我这儿她老人家就着急得不得了……”
话还没说完,瑜文帝脸上的笑容就变淡了许多。
卓阳青意识到自己话语间的不妥,便忙改口说道:“嗨,但话又说回来,陛下您心里有道光,对那位情深似海,就算太后着急操持也没用。我呢,也没喜欢过谁,空荡荡白纸一张,太后也就紧着拿我磋磨了。”
“你最近是越来越能说。”
龙彦昭又笑:“卓大人守护西北边境功不可没,朝中想要与你联姻的人数不胜数,母后心急,想必是想把她那几位侄女介绍给你。”
“正是!”卓阳青一收折扇,做五体投地状,“还真让陛下说着了,那臣也就说句不该说的,陛下您那几个表妹生的模样……是真的让臣没有娶亲的想法。”
“行了。”龙彦昭嗤笑,“别贫。”
“臣说真的。要是哪个有像顾大人那般容姿的……当然臣说的是女子,那我也就从了!”
卓阳青说到这里,打量了下龙彦昭的脸色,稍微停顿片刻,又忍不住八卦道:“对了皇上,臣刚刚在路上听说,说顾大人今早触怒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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