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之名隐隐又要落在头上。
不过龙彦昭是铁了心,便也不在意那么许多了。
顾景愿的房间里,杨林自来熟地一边喝茶一边磕着瓜子。
嘴里空闲的时候,他还能幸灾乐祸地说一些八卦:“听说这两日皇上可把宫里的人吓坏了,大家人人自危,都怕曾经说过什么坏话被人听了去呢。”
手放在茶杯边沿,顾景愿轻轻握着它取暖,平静道:“皇上虽贵为皇子,却从小孤苦无依,颠沛流离。像他那样经历的人是容易脾气火爆,比旁人也要更嫉恶如仇一些。”
“我觉得挺好的呀。”杨林说:“这下好了,以后明里暗里都再没人敢说顾大人你的闲话了……这一点上陛下做得还是蛮好的。”
顾景愿但笑不语。
笑容很淡,并不曾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他即便是想,脑中想的也都是:皇上长大了,能够震慑住宫人,这很好。
但太过残暴也不可。
自古以来凡是被暴君统治的王朝,又有哪个是国泰民安的……
“景愿?”
顾景愿的身边,骤然响起杨林的声音。
他赶紧回神望过去,就听杨二少嗔怪道:“你怎么还溜号了呢?唉,一定是本公子太没魅力。”
“哪里是没魅力。”顾景愿笑:“二少爷是太有魅力,都有些晃眼了,我是不敢看。”
“……行了,说正经的。”二少爷被逗笑,而后又稍微扭捏了一下,“那个,我就是好奇……皇上他这样待你……其实也是喜欢你的吧?”
“不会。”顾景愿十分果断地摇头。
果断到杨二公子都被噎了一下。
冬日里也不必驱虫,顾景愿的房间里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气息,并未怎么点熏香。
先前那块闻香玉的味道也闻不见了,显然是被他收了起来,并未使用过。
杨林又忍不住问:“那……你对皇上……皇上那般玉树临风,还那样维护你……所以你对皇上,真不会有什么感觉?”
“不会。”顾景愿依旧摇头。
他视线下意识地往杨林的玉扳指上瞟了一眼,全部情绪都被深深掩埋。
他和龙彦昭之间,若有交集,也只是为了江山社稷。
若有情谊,也只会是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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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顾景愿照常入宫伴驾,除了像往常一样陪伴在帝王左右外,他还将一件事情带到了龙彦昭的面前。
“杨二公子昨日前来找臣,说他一位朋友家中出了点事情。臣听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想着今日将此事拿到陛下面前,请陛下帮忙给出个主意。”
“哦?这天下竟还有阿愿没有主意的事情?”龙彦昭闻言来了兴趣,他放下手中的朱笔,冲顾景愿招手,“过来。”
顾景愿顺从地坐在他身边,将昨日杨林前去找他的正事给说了出来。
却原来是杨林的一位同窗好友,家中在京郊云县附近有几亩良田,近日来被人强行霸占了。
“霸占良田?”龙彦昭听后皱眉:“皇城内外,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做这样放肆之事?”
顾景愿说:“据说是有人想低价收购,拿那块地建做避暑山庄之用。因苦主不愿卖出,那人便连同官府修改了文书,强行将那地划为了自己所有。”
杨林的那位同窗乃是他儿时的好友之一,二人同上过一所私塾,其祖父曾在朝为官,只是到了父辈便家道中落,如今也就只有靠着京外的那几亩良田维生。
而他本人也仅是举人出身,京城之中达官显贵屈指可数,他一个举人自然没有半分分量。霸占他家田地之人正是看中了他无有背景和依靠,所以才如此明目张胆。
那举人也是别无他法才找到了杨林。
二公子也没法子,他又素来只亲近顾景愿,比亲爹都更亲近一些,于是便率先找到了顾景愿。
龙彦昭初时听闻这事还勃然大怒,但待顾景愿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改做狐疑之色,望向怀里之人,问道:“竟然是右丞之子都搞不定的事?那幕后侵地之人到底是谁?”
他这话倒不是丞相之子就有什么特权。
只是这件事连丞相之子都知道了,便意味着这事随时都有可能被闹大,捅上京师。
但对方却仍旧有恃无恐……
“但这一回,二公子还真是没法子。”顾景愿说,“那侵地之人陛下也许没听过,但他的亲叔叔您却一定相识。”
“是何人?”
“禁卫统领,徐志。”
“徐志?”龙彦昭恍然,已然知晓为何这件事杨林不能出面了。
禁卫主要负责京城内部包括皇宫内外的所有安全布防,但身为禁卫统领的徐志却并不是龙彦昭的人,他背后之人乃是摄政王。
徐志是顾源进的属下。他的侄子更是与顾申鸣沆瀣一气,因为有顾申鸣在背后撑腰,亦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
杨林在他们二人面前本就是未出茅庐,而这件事的幕后主谋又直指摄政王,便不是二公子那样的毛头小子能够招惹得了的。
顾景愿说:“为了二公子的安全考虑,臣叫他先不要掺和进来,也不要声张。”
“那这件事情,阿愿怎么看?”龙彦昭沉声问道,表情严肃得可怕。
这是皇上隐隐陷入震怒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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