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顾景愿金榜题名来到他身边后,杨有为告诉他的。
至于阿愿本人那边,龙彦昭从来没有向他打听过。
……最初也偶尔会对他产生好奇。
顾景愿整个人都完美无瑕,好似一盘旷古难解的绝妙棋局,自然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挖掘。
但每回问及,青年都会含糊躲闪,龙彦昭自己也属于爹不疼妈不爱的那类,若是换了他也不喜被人提小时候的经历。
于是便没有再问。
如今想来,阿愿年纪轻轻,的确是经历过了很多事。
多到像文曲星这样记忆超凡之人都弄不清家里到底有几口人……
或许阿愿是很早便与家人走散,因此才不记得。
龙彦昭这般想着,不由再次收紧手臂。
顾景愿被他抱得更紧了。
“陛下?”
顾大人不解地望向他,皇上却又已经松了手。
不仅松开了,他还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黑色的夜行衣被脱掉扔在了一边,里面明黄色的里衣露了出来。
——皇上出门出得急,卓阳青一走他便急吼吼地换衣服跑出来了,连贴身里衣都未来得及更换。
顾景愿还坐在床上,拥着被子。
他虽头脑聪明,异于常人,但在某些时候却也不及常人伶俐,那般懂得随机应变。
——若是换了在宫里,皇上脱衣裳的时候顾景愿势必是会伸手,主动侍候的。
但场景切换到了自己家中,同样面对着九五之尊,顾景愿却不会了。
他甚至没有想到要帮皇上更衣。
也没有想过要往旁边让一让,主动让陛下上床歇息。
直到龙彦昭过来掀他的被子,顾景愿才反应过来,又问了一声:“陛下?”
“往里边去。”龙彦昭说。
顾景愿这才向床里面移动了些许,又眼睁睁地看见天子就躺在了自己床上,顾景愿彻底愣住了。
“皇上明日还要上朝……您不回宫了吗?”
“明日朕跟你一起去上朝,今夜就在这里歇下了。”说着,九五之尊闲适地抻了个懒腰,见顾景愿还在拥着被子发愣,不禁挑眉道:“怎么,顾大人难道是嫌弃朕?”
“不是……”
顾景愿薄唇轻启,正待露出个纠结表情,又听龙彦昭说:“朕出宫前都洗好了,干净着呢。”
“哦。”顾大人应了一声,这才将自己的被子分给了皇上一半。
被子虽然宽大厚实,但两个人盖,且一个趟一个坐,便自然两个人都盖不严实。
龙彦昭气他这会儿又不聪明了,不禁笑道:“寻常人家若是有朕在这儿睡了一宿,隔天就要把这整个儿房间都供起来,怎么到了顾大人这里便变成如此纠结了?”
“臣不敢。”顾景愿说。
“你有什么不敢的。”皇上轻笑,昏黄的烛光掩盖不住他眉宇间的英气,年轻的天子长手长脚地舒展开来,大大咧咧地躺在自己小臣子的床上。
“过来躺好。”
龙彦昭说。
顾景愿不能抗旨,于是依言也躺了下来。
他这床宽度一般,只勉强能够两名成年男子并排躺着。
但此时皇上手脚都是张开的,几乎占了大半个床面,顾景愿想趟也没地儿可趟,只能侧立着身子,贴着墙。
扭头对上顾大人一双无辜眨动着的桃花眼,龙彦昭更是被气笑了,问他:“你离朕那么远干嘛?”
顾大人的表情不动,眼神看起来更加无辜了。
龙彦昭便再也忍不住,上身从床上半撑起来,修长的手臂伸出,将顾景愿从角落里拖了出来。
他动作有些快,也有些粗暴。
曾有一刻顾景愿以为龙彦昭是要在这里……
自从画出了那十八式以后,皇上便多了一个新兴趣。
总想继续开发,扩展成十九式、二十式……
花样百出不说,连场景也被添了进去,变化不断。
这段时日,皇上便一直很热衷于切换场景。
所以顾景愿一度以为皇上深夜来访,是要那这场景变成他家里。
……但是没有。
被拖动得猝不及防,待顾景愿反应过来之时,他人已经改为头枕着天子手臂的姿势。
屋里的烛光变得更暗了,头半埋在皇上的怀里,顾景愿在九五之尊身躯形成的阴影中眨了眨眼。
“老实躺着,别乱动。”大力地环上那截细腰,皇上说:“今天不弄你。”
声音变得有些暗哑,尾音上扬,还带着几许顽劣。
其实龙彦昭也不介意就地扩充一下十八式的内容。
但或许是提到了失散的亲人让阿愿伤感了,龙彦昭觉得方才的青年脆弱得好像是摔破后又被强行拼接起来的瓷器,仍旧干净明洁,高雅大气。
就是太脆了。
脆得好像他碰一下,对方都会碎掉一样。
可顾景愿一直很坚强。
他强大,强大到九五之尊都要管他叫老师、跟他学什么叫城府,什么叫蛰伏。
顾景愿也从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是以龙彦昭也不知道自己今夜缘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或许是从小经历的亲情都淡薄极了,所以有一瞬间他与怀中的青年共了情。
又或许是因为这里不再是金碧辉煌的皇宫,只是普通的屋舍院落,压在他身上的繁重国事都被隔绝在了外面,所以第一次,他感觉到了顾大人除了操心国事以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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