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与世间再度有了连接。
仿佛他终于再度感受到一些鲜活……与以往都不一样的鲜活。
这回是看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在自己的精心照料下一点点地痊愈、成长。
一点点地由撕心裂肺地哭,变成了动不动就笑。
……
听松山庄的人都觉得是他救了晟儿。
但只有顾景愿知道,其实是晟儿拯救了他。
.
见到松闻山以后,顾景愿便了解了如今的情形。
“他们今夜或许便会袭击这里。”
三个月前的那场浩劫,松闻山也是另有机缘,勉强保住了一命。
被壮汉寻到后才得知自己的独子获救,松闻山舍不得晟儿,故此在附近徘徊不去,同时也在观望那些江湖人的动静。
江湖人自有一套搜寻人的招数,除非带晟儿离开这里,去远而偏僻的地方隐居,否则被找到也只是早与晚的区别。
松闻山恨声道:“如今连累了梅掌柜……恐怕……待他们赶来之后也会一概不论,直接屠杀。为今之计只有我带着晟儿率先离开此地,以免连累大家。梅掌柜,承蒙梅掌柜照顾晟儿这许多时日,松某不胜感激。他日若有机会偿还,松某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惜!”
说到这里,松闻山对顾景愿真诚地抱了一拳。
晟儿不知状况,只在顾景愿怀里啼哭。
顾景愿垂眸哄了哄他,并不赞同松庄主的提议。
他对松闻山道:“我这里地处秦淮河边,来往行人众多密集,况且尚有不少学子在前院入宿。那些江湖人即便再大胆,想来也不会直接过来抢人。”
松闻山却摆手,恨道:“当初那些畜生血洗我听松山庄,夺我五十八口人的性命,可不曾念过那些人中有些只是不会武的普通杂役!”
提起当初被灭门时的惨剧,跟在松闻山身后的壮汉亦是满脸悲痛。
松闻山说:“我只怕连你这里的普通客人都连累了……松某知晓梅掌柜对晟儿的关切之情,只是大难当头,我松家的儿郎绝不可连累旁人,还望梅掌柜体谅。”
顾景愿却仍不希望松庄主将幼子带走,将他带入险境。他哄了哄怀中的晟儿,道:“即便这样,说来惭愧,梅某也做了些准备。”
他今日白天便是在跑这个事。
最近一段时间顾景愿也隐隐觉得风声不对,是以早就开始着手防备。
动用那些少年护卫只是第一步。
除此之外,他还托人找了一些靠谱的江湖朋友,以重金相聘,雇佣那些人守在明岳楼周围,守护晟儿。
今日忙进忙出,他便是去见那些朋友了。
“如今已有两名高手在潜伏在这明岳楼的一前一后。”报出了这二人的名讳,顾景愿又拿出了一枚短小的口笛,道:“另外还有数人皆潜伏在附近,若真发生什么事,用这口笛联络便可。”
“梅掌柜……”松庄主与他身边的壮汉齐齐陷入惊诧。
单是听梅掌柜所说的那二位高手的名讳便足以令人震惊,更何况他还另外找来了数人!
顾景愿不知他们为何如此惊异,只是解释:“江湖人的规矩梅某提前已经打听过了,纵然有些人杀戮成性,但道义亦不可破。拿了梅某的银子便会为梅某做事,是这样吧,松庄主?”
“是这样没错……”松庄主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
但令他们惊讶的重点是……
单是那两名高手就都是江湖榜上排名前十的顶尖高手,有他们在,一些小门派逼仄的小人们或许连出手较量的勇气都没有。
的确十分有震慑力。
只是……
想请他们出山,最少也要万金以上吧……?
更遑论其他人,也是价格不菲。
梅掌柜原来……竟这般富有吗?!
顾景愿单薄的身姿又徒然高大了许多,以前只是好心肠、胆量高、够仗义。如今却又生生被松闻山等人打上了一个“极度富有”的标签。
但顾景愿并不以为意。
钱财对他来说是彻彻底底的身外之物,连积攒都大可不必。
当然,请高手过来也只是权宜之计,排行榜上前十的大侠又怎会在他这小客栈中常驻。
所以昨日他的身份被曝光,顾景愿才不觉是麻烦,反而觉得又多了一道保障。
今日所忙之事中,还有一样,便是对外大肆宣传明岳楼掌柜便是向阳侯这一说法。
纵然高调惹人注目,但万难之中也未尝不是一个保护晟儿的法子。
……
听顾景愿说出这第三道屏障的时候,松闻山和他的随从彻底呆住了。
他们一直都在关注附近江湖人的动向,如今是非常时期,又哪里有空听闻朝廷上的八卦!
所以全秦淮两岸的普通百姓都知道梅掌柜就是向阳侯了,他们二人却是最后知道!
且说江湖人再怎么厉害也无法与朝廷抗衡,他们始终都是大宜子民,也始终都只是平民百姓。
是以这会儿再见梅掌柜……不,是向阳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先惊诧,还是先行礼。
“如此一来,那些贼人越聚集越多,却迟迟不动手的原因便是……”这次是壮汉开口说话。
他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顾景愿,心中就只剩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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