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做化学实验出事时,市二院是负责紧急处置的医院。
耿昕阳对韩博这个名字不陌生,只是从未见过。对老吕则非常熟悉,法医一样是医生,老吕干几十年法医,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市区几大医院的内外科主任医师几乎全认识。
“韩支队长,吕主任,请坐。”
“耿医生,朱医生,抢救那么长时间,不让你们休息,不好意思。”韩博一脸歉意,诚恳真挚。
“谈不上,韩支队长,实不相瞒,这样的病例我头一次遇到,但我们采取的抢救措施绝对没问题。只是条件有限,要是有人工肝设备,或许有抢救过来的希望。”
刑技中心民警个个是“杂家”,各方面全要懂一点。
韩博虽然是生物和分子化学专业,但专攻的是人类基因组方向,跟研究遗传学差不多,导师是医学专家,攻读研究生期间的师兄弟全是医生,对医学、对医疗前沿科技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人工肝技术,就是人工肝血液净化技术,把病人血浆抽出来置换和血液吸附的技术,溶解在血液中致炎物质或毒素,吸附到具有丰富表面积的固态物质上,进而把血液的炎症物质和毒物清除掉,相当于“换血”。
韩博反应过来,下意识问:“病人爆发性肝功能衰竭?”
“是的,你看化验单上这数据,正常人转氨酶在40以下,一般人在20左右,她11690,这是多少倍!只有做人工肝才能快速把酶降下来,不过她这样的情况就算做估计生还的希望也不大。”
这不是一般的食物中毒!
老吕同样没遇到过类似案例,意识这件事不简单,急切问:“耿医生,死者死亡前还有哪些症状?”
“一过性发烧、呕吐、黄疸、腹水、下肢浮肿,脾脏增大,胃肠道出血,典型的肝中毒症状,最终肝功能衰竭导致死亡。”
“中的是什么毒?”
“病人家属跟病人不住一起,我们问过,她们说不清,但病人来我们二院之前在其它地方诊治过。”
耿医生拿起病历,念道:“5月18号晚,病人开始呕吐腹泻,第二天一早意识有些模糊,去长丰街道社区卫生室就诊。条件有限,当时没采大小便化验也没采血检验,从病历上看病人也没说吃过什么不卫生的东西,当一般肠胃问题处理,用的是维C、B6和庆大。过了一天,也就是20号,症状没有缓解,病人再次去社区卫生室,这次用的是肝复太、奥美拉唑和菌必治,接诊医生建议她如症状再不见缓解要来大医院检查,结果她又拖了一天,直到今天下午才来我们二院。”
老吕接过化验单仔仔细细研究起来,韩博看病历。
他俩不是外行,不用再解释太多,耿医生掐着鼻梁闭目养神。
朱医生是接诊医生,觉得责任最大,冷不丁冒出句:“韩支队长,吕主任,我认为很可能是细菌性食物中毒。”
确实可能是细菌性食物中毒,关键死者中的是什么毒,或者说无意中摄入过什么细菌毒素。
不一定是谋杀,不太可能是谋杀。
用细菌毒素投毒可不是什么人能做到的,首先要取得菌株,取得之后要培养提取,不光要具备很高的生物技术水平,而且需要培养细菌的条件,这样的实验室全南港能有几个。
已经出现一起死亡案例,不太可能是谋杀但不能不重视。
韩博跟老吕对视一眼,低声道:“问问死者家属,同不同意检验尸体,要是同意,尽快解剖检验。”
“她们既然报了警,我想问题应该不大。”
“这倒是,耿医生,你们医院有没有剩下的尿样和血样,要是有,我们需要拿回去做进一步检验。”
耿昕阳不知道市局的技术条件,忍不住问:“血样尿样应该有,关键能检出来吗?”
“我们刑技中心的仪器设备还是比较全的,可以用酶联免疫吸附法(ELISA)、薄层层析法或高效液相层析法试试。”
“韩支队长,您怀疑是黄曲霉毒素?”
“从化验单和症状上看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
韩博想了想,转身道:“吕主任,尸体解剖交给年轻的同志,你联系区卫生防疫部门(当时没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今天联系不上明天,联系上之后给我电话,我们一起去死者家勘查。”
卫生防疫部门同样有技术人员,在食品检验方面比公安的技术民警更专业。
老吕反应过来,一口答应道:“是,我现在就联系。”
太晚了,卫生防疫站没技术人员值班,只能明天再说。
谋杀的可能不大,法医病理检验结果出来之前不可立案侦查。全市每天死亡那么多人,几个殡仪馆加起来一天火化几十具乃至上百具尸体,要是个个死因都要公安去搞清楚,技术民警尤其法医不用干其它事了。
今晚就这样,韩博再次安慰死者亲属,开上商务车回家。
回来一看,本应该横眉冷对的两个女人全没睡,抱着枕头坐在二楼客厅看电视聊天。
“老公,是不是那个负心汉下的毒?”
李晓蕾果然迫不及待问,韩博挠挠头,苦笑着说:“人为投毒的可能性不大,可能是细菌性食物中毒,黄曲霉毒素中毒。”
“跟氢氟酸中毒差不多?”
“不一样,一个是毒性极强的细菌,属于生物学范畴。一个是剧毒化学品,属于化学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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