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是走了,但影卫及雁屿门人仍余下大半,与许州城守一道,继续盘查全城。
在暗室里藏了数日,终日不分昼夜,沈翎闷得发慌,拖着断腿来去挪动。前来送饭的影魅,个个都是木头,一问三不知,天晓得穆元给他们下了什么禁制,竟能老实成这般。细细想来,估计是往日记录不良。
销声匿迹不知几日的穆元终于现身,他看着某人拖着腿还行走自如,暗暗叹服此人的复原能力。
沈翎简直泪流满面,不顾右腿无力,奋力拖去:“什么时候走?”
穆元低眉看他右腿,顿了片刻:“随我来。”
沈翎一听就激动了,这个鬼地方虽然安全,可无聊至极,连个说话人都没。也不知穆元说的是不是出城,反正先走再说。
此时清晨,青楼里冷冷清清,只残留恩客散去后的酒香余烬。
随着穆元兜兜转转,沈翎意外发现这间青楼很不错,毫不逊色于京城绛花楼。
由此可见,南越虽已亡国,然财力雄厚,连个据点都如此煞费苦心,想想林家的药庐,啧啧啧……
通过一道小门,单脚跳进后院,抬眼就见眼前一堆土,后边还有人影耸动。
穆元绕到土堆后,侧身看向沈翎:“还不走?”
“走?”沈翎一愣,慢慢挪过去,“这……”一个深坑临在足前,往下一瞧,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
“这几天……挖的?”沈翎表示难以置信,但也猜出此坑的用处,“通去城外?”
穆元点了点头,纵身跃入深坑,传来双足落地的闷响:“下来。”人声从坑底浮上来。
沈翎看了看坑,又瞄了瞄断腿,朝边上的影魅一摊手:“我腿……卧槽!”是的,一道力将他拱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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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甬道通往许州城外,沈翎从坑里冒出头,深深佩服影魅的挖坑技能与效率。
此后数日,沈翎被穆元带去一处荒废的农舍休养。
说是休养,其实就是藏。因为影魅事先探得情报,说是乐渊早已料到由此一遭,故而将爪子伸向周边各城镇。要将各城镇的地道打通,委实非人力所能及,所以只得暂且观望,静待时机。
某日午后,乔装外出的影魅匆匆归来,从来面无表情的眼白君,此刻的眼眉间,似藏了一丝惧怕。
沈翎正悠闲地在院子里喝茶,只见眼白兄一回来便去了穆元屋里,透过窗子,也不晓得他们说了些什么。紧接着,穆元就出来了。
穆元的面色凝重得可怕,两眼盯着沈翎,略微拧了拧。
沈翎也算大江南北混了段日子,瞅见他那眼神,心里自然有了底,警惕地站起身,明知拖着断腿不可能逃脱,仍是下意识后退:“你想干什么?”
穆元定在那里,如是一块磐石,许久才道:“绑起来。”
眼下这情况,已非身残志坚能解决的问题,空旷的山野,零散的废屋,沈翎避无可避,两三下就被影魅架起,无可挣扎地被人五花大绑,又塞了嘴,丢进僻处的柴房。
被掳、被绑、被软禁……沈翎总结自己的人生,貌似除却越行锋,剩下的也就这三件事。
没有空闲自怨自艾,当沈翎决定小睡片刻,远处似传来某人熟悉的步子,不由浑身一震,眼角随之发热。
是他!沈翎想喊出他的名字,奈何出不了声。
手脚极力挣扎,手腕擦出青淤、血痕,依是不知疼痛。
可惜,影魅绑得太紧,以沈翎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挣开。他侧身倒下,倾尽全力向木门挪动,可离得实在太远,想快一些、再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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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藏在这儿?不错啊。”沉稳的声线带了七分不应存在的肆意,他单臂勒着一个影魅,勾着唇角缓步而来。
“你能找到这里,也不错。”穆元冷着面色,领众人向他屈膝叩拜,“少主。”
越行锋一脚把影魅踹到边上,掸了掸手,从衣里取出一坨泥巴,在手里上下掂着:“认不认得这个?”
那坨泥巴,正是沈翎日前在某小镇捣鼓的泥巴蛋,背面还印着南越王族的图腾。
穆元连看也不看:“少主,喜欢玩泥巴?“
越行锋眉心一敛,走近道:“穆长老,你我不妨敞开了说。呵呵,我能找到的东西,我不信你找不到。若不是有什么原因,你岂会一路北上?我记得,上回你从南边过来,是因为我去了京城。这一次呢,为了什么?”
穆元面不改色,直视他少主的双瞳:“既然少主不愿做那些,那属下自然不会强求。然,助越氏复国乃是我穆元毕生之愿,少主不做,便由属下来做。待有朝一日夺回南越河山,国主之位,依然属于少主。”
一段凛然之言,能听得常人感动涕零,奈何越行锋不是常人,对穆元的话半点感觉也无。
越行锋轻咳两声,双手抱怀站着:“你是不是找到沈翎,然后瞒着我?”
穆元依旧是那张脸,连眉梢也丝毫未动:“我为何寻他,他于我南越复国有何用处?少主多虑了。”
“若真是无用……”越行锋顿了顿,“子谦前些天在许州,而你也入了许州。嗯,让我来猜猜,是子谦绑了沈翎,然后沈翎弄了这么个烂货被你看到,之后沈翎定用什么方法逼你救他,否则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管他的死活。依我看,他是用那指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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