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喻的理由合情合理,却是在颜陌喜闻乐见的范围以外,好在那位少主连这件事也给料到,眼下只须大声说一句话,便可将两侧的阻碍尽数除去。
颜陌有意看着他,看得颇有深意,随即猝不及防地来一句:“监军大人说的是,身居高处,自是须要小心一些。唉,若非沈少将军被困雁回峰下,想必以他一人之力,足以保护监军大人,不是吗?”
好似无意的一句话,说得林喻心虚得唇色发白,脸面僵硬得像块石头:“你、你说什么?”他自问此事极为小心,即便沈翌逃脱,也无可能让南越知晓,可是眼前这人……
遵照事前安排,颜陌故意顿了许久,方才一脸无辜道:“少将军被自己人给坑了,难不成监军大人对此一无所知?”
“退下。都给我退下!”林喻终是一掌拍在案上,令周遭护卫全都退出帐外。此时此刻,林喻想弄清这人的身份,且不愿让手下了解那事的来龙去脉。
“多谢监军大人。”颜陌见帐中仅余下他们三人与一个林喻,顿时松了口气。
“少给我装客气,有话就说!”林喻听他这口气,便知他的来意绝不是什么议和,基本上就是个讨价还价的货,大概还有几分要挟的意味。虽说受命于帝君,但若他把沈翌之事就这样宣扬出去,恐怕连解释的机会也无,林家就完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颜陌是真的没话说了。他作为影魅多年,说话的技艺本就退化得一干二净,刚才那些还是那位少主强迫给背的。
总而言之,耍嘴皮子这事,不适合颜陌。所以,他侧目向右。
林喻的爪牙已经请了出去,他应该动手了,还在磨蹭什么?颜陌忍不住朝那人使眼色。
气氛一瞬冷寂,直到颜陌右后方的某位随从突然弹出一记内息。
颜陌还未来得及庆幸任务完成,眼角便掠过一个衣角。
只见两根手指从衣里探出,飞快而精准地戳点林喻要穴。
如此手法,令颜陌叹为观止,也让他确认接下来应该没他什么事。
那人以尾指拨开下颌处的接缝,将整张人品面具撕去,现出原来容貌。
看得出来,当林喻看到这张脸,十分想高喊出声,只可惜他全身上下包括舌头,全都动不了,眼下只能勉强做个口型:“柴石州……”
颜陌眼看着柴石州手脚利索地将二人的衣衫调换,而后将浑身僵硬的林喻往他身上一丢,顿时回过神:“下面的事,交给你了。”
此刻,柴石州正换上另一张面具,摇身一变成了林喻,且张口便是林喻的声线:“你也是,装得像一点。”
颜陌这才想起事还没完,还差最后一场,遂面无表情地高喊出声:“林喻,你太过分了!就算你无议和之意,也不能动手打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懂,还当什么监军!”
柴石州顺势吼道:“是不斩,不是不杀!你毫无诚意可言,给我滚!”
紧接着,颜陌把林喻给拖了出去,再接着,一声又一声骂骂咧咧的,与另一随从一道将人丢上马背,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一出“偷梁换柱”。
林喻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被人挟持事小,眼睁睁看着柴石州成了他的模样,那后面的事,可就大了。
*
回到南越军营,尚是正午。
颜陌不负众望将林喻绑回,直接丢在越行锋跟前,便揩着冷汗,抽身离去。
越行锋连看都懒得看他,解了他的穴道,就踹去沈翌脚边:“交给你了。”
林喻连滚带爬地起身,本想说几句慷慨激昂的句子,可当眼角一提,瞥见上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孔,瞬间石化了。
难道探子说的全是假话,还是……根本被他给骗了!
北逃的人,并非真正的沈翌!
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在屋檐下,低头就低头。
林喻手脚被缚,只得磨蹭过去:“少将军,救我!若是他用你我威胁衡州城守,那必定守不住城池啊!”
沈翌冷眼看他,顺便倒退一步,让林喻扑了个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龌龊,那人要挟的事,他不会做。”
林喻一下就急了:“少将军,我们同为大崇子民,你岂能信他不信我!”
沈翌不再看他,对越行锋道:“越少主,这个败类,交给你了。随意处置,不必问我。”
越行锋走到林喻身边,用脚尖戳了戳:“喂,听清了?这一回可没人救你。”
林喻整个吓懵了,思绪顿时飞回万花深潭的水牢,一时间嚎得撕心裂肺。只可惜没人听他嚎,越行锋觉得他烦,就再次封了他的哑穴,喊人把他给拖了出去。
军帐内静了,越行锋掏了掏耳朵,走去沈翌那边:“走,去吃午饭,你弟还等着。”
沈翌没有动,只是站在帐前,往北望:“去的人,应该是我。”
越行锋看穿他的心思,叹道:“天晓得你的家将被监视到什么地步,天晓得林喻在衡州还有多少爪牙。处理这种事,还是柴大公子比较在行。等他摆平一切,你再回去也不迟。”
沈翌怎会不知柴石州的实力何在,只是他本该身在京城,此次伪装成林喻返回衡州,一旦出了差池,泄露了什么,只怕逃不过欺君之罪。
柴石州不是乐渊,有的事,他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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