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深宫之中,如不能早早的认清自己的身份和以后要面临的处境,命长命短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奴才还有差事要办,就先告退了,您请回宫吧。”全安朝德妃行了一礼,就忙不迭的走了。
德妃俏脸一白,身子几欲栽倒,身旁的宫女险险将她扶住,“娘娘……”
“娘娘……”
德妃伸手掩面,茫然无措,悲恸不已。
她不明白,她好端端的待嫁闺中,只待父亲请旨上奏,就欲嫁给她心心念念多年的良人,成为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云家之妻!
可天子一纸圣旨赐下,天地却变了颜色。
她成了皇妃,成了这深宫之中天子的姬妾——这皇苑深宫中的女人啊,有哪个是得到善终的?幽幽冷月,深深寒宫。
无心的女人为帝王那点淡薄的宠,你争我夺,不死不休。为苟延残喘安身立命,勾心斗角,你屠我戮。
有心的女人,为了帝王那奢侈无存的爱,熬得如云的乌丝干了,满头的秀发雪白,最终也只能是期盼一生,失落一生,凄苦一生。
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会落到如此田地。
她以为,此生她会跟那良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却不料,会落在这最无情的帝王家“娘娘……”宫女看她掩面而泣,顿时心惊肉跳。
这还在皇帝陛下的御书房前,主子要是惊扰了殿中天子,那可是死罪啊!
德妃放下手,泪流满面,目光凄凉的环视这偌大的皇宫深院,这囚禁她后半生的牢笼,她是再也出不去了啊。
“娘娘,咱们走吧,要是一会儿冲撞天子龙颜……”
“走吧。”德妃失魂落魄的望了望御书房殿门,颓然离去。
第8章 人臣之极
一夜北风,天地换了颜色。
殿门一开,廊外的雪风夹杂着碎雪迎面扑来。
寒意袭上,玄湛微一蹙眉,脚步不停,抬步迈过大殿门槛,负手立在檐廊月台下,天子龙威威慑得随侍的宫人几乎压低气息。
“陛下,小心被雪风扑着。”全安托着一件玄狐披风,匆匆从殿内踏出,看着天际依然飘着的鹅毛大雪,赶紧给他把披风罩上。
全安还欲替他系上系带,玄湛摆摆手,全安便识趣的退了开。
驻足片刻,玄湛便抬步往月台下的丹陛御道行去。
“快!龙辇!”看皇帝下了御道,全安赶紧边跟上边吩咐身旁的宫人备辇。
“不必了。”玄湛听到全安传辇,摆摆手,拢了拢肩头上的玄狐披风,行往丹陛桥往太和殿而去。
全安知道皇帝陛下这是打算行着去太和殿,此刻天色未明,雪大风急,路并不好走,忙吩咐身侧手执宫灯的宫人快步行至皇帝陛下前侧,为主子照明引路。
时辰尚早,玄湛走得也不急,信步而行,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行在雪地,亮堂的宫灯犹如游龙一般。
“全安。”
“奴才在。”听到皇帝陛下的呼声,全安上前跟紧了两步。
皇帝陛下正值壮年,平日里朝务再忙,弓马骑射也是一日都没有搁置下,身强体壮的主子并不大喜欢宫人到跟前贴身伺候,即使是打小就贴身随侍的他,主子也是不喜过分近身的。即使在位多年,也没有那些皇室矜娇习性。
“今天初几了?”玄湛像是随口一问。
“回陛下,今儿已经是腊月二十一了。”
玄湛微一颔首,“明日就是云王的忌日了。”
全安听到皇帝突然提起云王忌日,微一怔愣,好端端的陛下怎么提起这事儿了?这搁在以往,可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啊……
“今年西北无战事,恸儿应该会回来祭拜亡父。”皇帝轻喟。
全安不解,“可是世子现在在军中,就算西北无战事,身为戍边武将,无朝廷宣召,也是不得入京的呀……”而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主子下宣世子回京的诏呀?
暗色中,玄湛微一勾唇角,“朕的宣召十二年前就下了。”
“啊?!”全安懵傻。
玄湛笑笑,十二年了啊。
全安还在冥思苦想,一抬头看着前面的主子已经行远了,赶紧把那十二年前的宣召给丢到后脑勺,疾步跟上去。
卯时一刻,早朝始时,外面的天色还未明。
站在大殿中的朝臣看到皇帝陛下那喜怒不显的龙颜明显带了两分愉悦,暗暗的卩于了一口气,今儿这早朝不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了。
“……启奏陛下,礼部尚书何之道告病已半年有余,臣昨日去府中探疾时,他请臣代为上奏,想恳请陛下允他辞官归乡。”吏部尚书虽掌官吏任免考核,朝廷大员的任免,却也不是他能插手的。
玄湛点点头,“如今礼部谁人主事?”
“回陛下,自尚书何之道告病以来,都由礼部侍郎柳城钟主事。”
“何之道的病很重?”这条老狐狸前些日子时不时还会出来溜溜,自从张氏进宫之后,就彻底称病不出了,倒是个精滑的,会审时度势。
“回陛下,臣过问替何大人诊病的大夫,说是熬不到开春,估计也就是大限了。”
对于这种精滑又识时务的,皇帝倒也不是非要赶尽杀绝。
“既然这样,准奏。”皇帝微一颔首,“刘墨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