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小范围圈子的围猎,收获也颇丰,只是大的猎物都在林子深处,除了刚开始猎下的那头误打误撞的棕熊,剩下的都是袍子獐子一类的小猎物。
即便如此,对于久未舒展筋骨的云恸而言,也足以让他眉开眼笑了。
晚膳时他站立不安,只草草吃了几口,这忙活了小半夜,早已经饥肠辘辘。
玄湛之前便得了福全的回稟,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这会儿见他眉眼间神色渐渐打开,便直接吩咐侍卫将猎下的小一些的猎物直接剥皮就地烤了,闻着这香味诱人的烤肉,云恸果然胃口大开。
他从小便长在这样的环境,相比之下,宫中那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日子似乎更让他不甚自在,这样骑马打猎,大口吃肉的日子却让他胸臆间的闷然一扫而空。
“慢些吃,小心噎着。”难得看到他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玄湛忍不住连声叮瞩,“别急,慢些吃,饿得狠了又吃得这般急会伤着脾胃。”
云恸埋头吃着肉,唇边突然递上水袋,他也没在意,下意识就嘴便喝,仰头喝水时才看到他竟是就着他握在手中的水袋再喝,他的耳根瞬间红透。
玄湛仿若没看到他的局促,“喝点水吃慢些,又没人跟你抢。”
云恸顿了一下,微微别开头,抬手来接水袋,“……我自己来,谢陛下。”
玄湛并未多做踟蹰,将手中水袋放在他手中,从架在火堆的架子上取了一块狍子肉咬了一口才道,“听说西北的将士在沙漠中常常猎狼而食,可是真有此事?”
他见到他这样毫无防备的时候不多,所以格外珍惜,舍不得就这般轻易打破这样氛围。
云恸见他神色并无促狭打趣,想是他并无戏弄之意,这才缓声应到,“……狼肉并不好吃,西北的人并不喜食狼肉,而且狼性凶猛,如若不是狼主动袭击人,人们一般也不会主动去沙漠中猎杀狼。”
玄湛侧过头来问他,“那恸儿可吃过狼肉?”
云恸咬着肉的动作一顿,“……吃过。”
玄湛脸上的笑意缓缓泛出疼惜,“既然不好吃,恸儿怎么会吃?”
云恸久久都未应声。
就在玄湛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云恸却缓缓开了口。
“当时我被困在沙漠中两天两夜,身上的干粮都吃完了,正是山穷水尽时,碰上了一头落单的沙漠狼,那头狼可能是饿得狠了,看见我时,眼中泛着绿光,不管不顾就朝着我扑了上来那是他第一次猎狼,面对的还是以凶残暴掠著称的沙漠狼,在那之前,他没想过他竟然能一招便毙杀了一头体型足以跟当时十三四岁的他相媲美的沙漠狼。
玄湛却听得浑身一个哆嗦,心中泛起一阵阵后怕,他难以想象,如果当时这人儿有一点闪失——玄湛猛然闭了闭眼,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让他肝胆欲裂的惊骇之事。
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他会陪在他的身边,再也不会让他在历经这样生死一线的事!
他压下心中的惊悸,清了清嗓子道,“然后那不知死活的狼便成了恸儿在沙漠中的口粮?
云恸轻轻颔首,“嗯。”
玄湛缓缓笑了笑,问道,“那恸儿又怎么会被困在沙漠中的?”
云恸突然绽出一抹笑来,有些微浅,但是却是难得一见,“三年前,我奉命巡视大胤与乌亚格相交的边关交界处,乌亚格和大胤的边关向来不大太平,乌亚格国力不强却始终不肯安分,时常在边关滋事挑衅,偏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挑衅,那次巡视途经乌亚格的哈木部落,正好遇上哈木部落举行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哈木部落的人见我们身着大胤的服饰,有意挑衅,极力相邀我们参加赛马大会。”
说到此处,云恸话语一顿,微微侧头对着玄湛道。
“哈木部落被人称之为马背上的部落,传言他们的族人会走路就会骑马,无论男女老少骑术皆精,他们族中的骑兵更是堪称纵横整个西域,难逢敌手,如若不是他们族中人丁不旺,驯养不出大量的骑兵,否则,只怕是整个西域都要落入乌亚格手中。”
玄湛略一沉吟,“元朔六年,有一支神秘的骑兵曾在西北大漠里劫掠过波斯的出使乌孙的使臣队伍,据闻被劫的除了无数的黄金珍宝,还有同行的数十个进献乌孙王的舞娘,消息传回波斯时,波斯王大怒,立即下令派兵攻打乌亚格,双方交战时,乌亚格的军队中便有一小支骁勇善战的骑兵,如此看来,当时的那支骑兵便是出自这个哈木部落吧。”
“嗯。”云恸轻笑了一声,“其实当时波斯王之所以恼怒发兵攻打乌亚格,是因为波斯王最喜爱的小女儿乔装打扮混进了出使乌孙的舞娘队伍中。队伍被劫后,波斯的小公主被掳劫到了哈木部落,跟族中一个小伙子互生爱慕,她喜欢哈木部落这席天幕地的游牧生活,不愿再回波斯皇庭,波斯王才会一怒之下发兵攻打乌亚格。”
从他自西北回来这么长的日子,这还是玄湛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的话,玄湛心里高兴不已,生怕不小心惊了难得有兴致的人儿,小心翼翼得几乎连气息都压轻缓了一些。
“原来竟还有如此渊源,那后来呢?你又怎么会被困沙漠?”玄湛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将他手中那块凉掉的肉换了一块热的,又把水壶放在他另一只手中、“因为我臝了哈木部落的勇士,夺了他们赛马大会的魁首……”云恸笑了笑,说得浑不在意,“他们族中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服气,要再比试一场,我不大清楚那附近的地势,被他们绕进了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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