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皇帝,他知道他有诸多无可奈何和迫不得已,他也清楚,他无法像云家人那般,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至少……
……不要骗他,这是他以男儿之身雌伏于他还交出整颗心的底限。
“我不求你真的只有我一人……”他喁喁低语,细若蚊呐,“只要坦诚,你有其他人……也没关系……”
因为他是帝王,所以他也从未奢求过,能与他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不欺不瞒不骗,无论他出于什么样的缘由,情爱也罢,局势所迫也罢,他都不会怪他。
身子被大力拥入温热宽厚的怀抱,那人紧紧压着他的肩和头,勒得他骨头都泛着生疼,鼻梁正好压在他坚硬的肩骨上,力大得几乎要压碎。
他半个身子都被迫扭着,鼻翼间是熟悉的那人独有的冷香,跟他同床共枕耳鬓厮磨时日渐长,他自己的身上似乎也染上了一些这气息,可是若这人离宫时辰久了些,他身上沾染的气息就会淡,等到晨消幕离,放下帷帐得床榻间,鸳鸯交颈时,这气息便浓郁几乎要溺毙他……
“你在说什么傻话?”
将人搂住,玄湛怒斥,几乎是气急败坏的。
“什么叫你不求我真的只有你一人?!什么叫只要我坦诚有其他人也没关系?!你以为我只有你一人是在欺你骗你吗?你以为我左拥着后宫三千,右抱着你,坐享齐人之福吗?”玄湛压着嗓子,一字一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胸膛起起伏伏,已然是大怒于色。
还未等怀中的人儿开口,气急的皇帝陛下接连而斥,“朕身为帝王,若真想要享齐人之福,用得着编出十数载为你守身这荒唐的幌子来吗?”
他是皇帝啊,是这天下的主宰,是九五之尊,若不是真的心心念念爱了十几载,他想要一个人,哪里需要这百般求全?甚至一听到请婚的折子,便不顾朝野反对君截臣妻,甚至被那老匹夫当众指责君夺臣妻乱了纲常!
想到此处,心中多年积蓄的酸苦一涌而上,霎时鼻翼酸涩,眼中竟噙了薄薄水光,“云家人一旦认定此生良人,皆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到底……是没有认定我为你此生良人吗?”
因着云家人这传世的钟情,从认定此生非他不可的那一日,他便打定主意为他守身,绝了子嗣的念头,可是到如今,竟不得他信任么?
紧靠着的胸膛一起一伏间似乎都是怒意,抬手环着他精壮的腰,云恸闷闷的道,“我在问德妃……”
“你也不相信我!”玄湛怒道。
云恸张了张嘴,到底是接不上这质问,闷闷的将脸埋在他的怀中,任他压着不动弹。等了半响也没等到怀中的人出声,玄湛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难道非要我入云家,成为云家人,才能得你们云家那‘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认定和誓言吗?”
听到这话,云恸猛然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退开,可他一动,玄湛陡然使力,将人死死压在怀中半点不松,执意问道,“是与不是?”
如若这人介意的是这个,所以不肯真正放下他那颗心,那他入云家门就是!
“不是!不是!”云恸连连摇头,急切不已。
这人是什么身份!?让他入云家门?
这是何等荒唐之事?!他是想要天下大乱是不是?
“那你肯认定我吗?”皇帝陛下怒了,非要逼出一个结果来才算数!
云恸挣不开他双臂的禁锢,只得拽着他肩头的衣衫,气他这般逼迫,却又气自己无事找事,明知以他帝王的尊贵和骄傲,如若不是真有其事,如何能编排出守身这样的事情来,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必然是事实如此。
“恸儿!你肯认定我吗?”
听到这丝毫不准备想让的迫问,云恸无法,只得嗫嗫低声,“……我早已认定你了。”
“……真的?”非要逼他说出口,可是真的听到他说出口,玄湛却觉得这似乎不是真的,他以愣,下意识的追问这句认定可是真的。
云恸叹了一声,艰难挣出自己的手,微微抬举,却也只能捧着他的下颚,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真的,我认定你了,你便是我此生‘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良人。”
玄湛垂眸,怔怔的望着仰目与他相对的人儿,笑似非笑,眼中啥着薄薄水光。
“你还没有回答我。”
既然这人都非要求个明白,那他也不想将那压在心中许久的事再压下去。
玄湛笑了笑,将他摁回颈间,“当初张青榆上了一道请求赐婚的折子。”
云恸默默听着,此事他知晓,张青榆前脚折子一递,这人后脚便下了封妃的旨意。一夜功夫都不愿等,漏夜颁下旨意。
“恸儿可知他请赐何人?”
云恸眨眨眼,难道这人……
“朕搁在心尖儿上十数年的人儿,他竟想要觊觎,朕没直接下旨砍了他,已经是给他脸面了。”皇帝陛下冷哼了一声。
云恸默然,不但没砍了,封妃、擢升,将人捧上了天,却完全架空了那倾了半朝的权,如今将人架在火上烤着,头顶钢刀悬着,让人没日没夜的心惊胆战着,想着念着头顶那柄刀,到底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也不知对那张相而言,到底是直接砍了痛快,还是这样时时刻刻心惊胆战活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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