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无神,看着似睡非睡的样子,“这么晚了可是有急事?”
“殿下说,是想来看看您,若您睡下了,他明早再来请安。”
“他有心了,让他进来吧。”皇帝翻了个身,跪在两侧给他捶腿的宫女立即其实退到一边去。
等他坐好,就见李煦穿着一身没有任何装饰的长衫走进来,他刚沐浴过,头发还是湿的,长发垂在脑后,一瞬间有种雌雄未辨的美。
李煦平日是看不出这种美的,他长的秀美俊逸,但气质卓然,一举一动都透着豪迈,并不会让人联想到女子,但此刻,他披头散发,身上穿的也是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衫,就多了些灵动之感。
李煦这张脸是有些像皇后的,皇帝神色恍惚了一下,似乎看到了年轻时与发妻共度的那些时光,他们夫妻也是有过几年恩爱的,但感情总是经不住时间的消磨,加上后宫的女子一茬接一茬的换,他的心免不了就分成了无数份。
没人知道,在皇后死前,他曾问过韩家谋逆的原因,对方当时怎么回答的呢?她说:“陛下肯定不记得当年的白发之约了,可臣妾记得,每个字都记得一清二楚,并且奉为圭臬,既然如此,那就让臣妾亲手来实现他。”
皇帝想了几年,始终想不起来那个约定具体内容是什么,他对无数个女人说过情话,也说过各种各样的情话,哪里可能每一句都记得,而且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也正因为此,皇帝对皇后心中是有些愧疚的,只是这不足以弥补她要谋朝篡位的罪过。
“这么晚了,煦儿怎么还未休息?”
李煦原本是打算睡下了,洗过澡躺在床上又把马场的事情想了想,最终还是想趁早过来说一说,于是就来了。
“听说父皇今日很早就离席了,儿臣来看看您,可是身体不适?”
皇帝幽幽地叹了口气,“老啦,一身的臭毛病,人也容易乏,你们玩的尽兴即可。”
“父皇别这么说,您就是太少锻炼了,不如明日与儿臣一同练拳射箭吧,咱们也不进山,就在营地里动一动。”
皇帝被他这么诚实的建议逗笑了,“行,动一动也好,咳咳……”
见他咳嗽的厉害,李煦不免有些忧虑,不是关心皇帝的身体,而是担心他来不及部署好,皇帝就撒手而去。
李煦见他状态不佳,直奔主题,说道:“父皇,儿臣今夜去了附近的皇家马场,见那边有上千匹好马,儿臣突然有了些想法,说与您听听可好?”
“哦?可是带寇骁去选马了?朕就知道,你们这些滑头不可能安安分分地选马厩里的马。”
李煦微微一些,露出一点孩子气来,“这边的马都是温顺的母马,儿臣骑一骑也就算了,寇骁那个粗人喜欢难驯服的野马。”
“那可挑到中意的了?”皇帝之前就听说了,寇骁今晚回来带了一匹好马。
“是,驯服了一匹野马,性子烈的很,他喜欢的很,一定要连夜带回来。”李煦一副无奈的样子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宠溺,可惜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赵公公还顺口夸赞了一句:“王爷对寇将军真是好啊。”
李煦低头一笑,可惜灯光太暗,否则就能看到他那略带羞涩与灿烂的笑容,那是一种带着爱意的笑容。
“你刚才说的想法是什么?”皇帝把话题拉了回来。
他撑着脑袋,听李煦说道:“是这样的,儿臣见那么多宝马良驹放在马场里着实浪费,不如趁此机会办一场马球赛,从几万羽林军与京畿营军士中选出一千人来,再由参加狩猎大赛的武将们各领一支十人的队伍,组成一百个团队,百团大战,又能在营地里比,说实话,他们都进山打猎去了,文官们与儿臣这等外围群众看又看不见,着实无聊的很。”
皇帝眼睛亮了起来,之前的睡意一扫而空,这个想法好啊,他其实也很无聊,除了处理京城送来的奏折,其余时间就是找人聊聊天,吃吃喝喝,但在这种地方又不好找美人厮混,日子过的极其单调。
皇帝心动不已,当还是问了句:“马球赛挺有意思的,也拼的是智谋与技术,但与马场有何关系?一千匹马这猎场里还是有的。”
李煦笑着说:“那些毕竟是有主的马,而且儿臣了解到,马场的马其实大部分也是父皇拿来赏人的,不如先借给这些将士,若是谁得了名次,您赏他们几匹好马也是一种殊荣。”
皇帝想了想,问了赵公公:“这次参加狩猎的有几人?”
赵公公对名单甚是了解,立即回答:“回陛下,一共有三百六十五人,其中有品级的将领两百三十人,其余的都是各家族未入仕的子弟以及一些文武双全的文官。”
“你如何确定这一百名领队?”
李煦淡淡地说:“可以让想参加的人自己报名,再按他们今日的成绩排名,取高者入选。”
“行,就这么办吧,这事就交给顺王办了,朕等着看热闹。”
李煦打趣了一句:“您可不能只当个观众,还得准备好奖品。”
皇帝被他逗笑了,他多看了眼李煦,也许是因为他今天的装束毫无攻击性,让人心里发软,连言语间的诙谐也格外让人顺心,就像个正常人家里与父母撒娇的孩子。
说了完了事,李煦也告辞了,他让人给皇帝送了份温热的牛乳来,里头加了糖加了点碎坚果,是他一直有给小公主准备的夜宵,也哄着皇帝喝了几口,看着他躺下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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