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推荐寇骁,大臣们可以当做没听到,但他自己站出来自荐,就有些过度自信了,刚才那位武将说的也没错,南北地域差异甚大,寇骁未必能在西北施展才华。
皇帝看了眼一直没吭声的顺王,指着他问:“顺王,你也同意寇骁的自荐吗?”
“确实如此,臣相信寇骁,在此之前,寇骁一直在了解西北风土民情,了解西北的地形特征,甚至学习了匈奴语,他并非一时冲动才想去西北的,更不是为了三十万的兵权,大家都以为西北军风平浪静,必定是勇猛无敌的,可儿臣了解到的情况却是,西北军群龙无首,似一盘散沙,各地将领难以调度,且被镇北王喂饱了钱包,他们纷纷把家人孩子送往京城或是其他富庶的地方,一旦发生战事,随时可以抽身而退。”
“这不可能!”大皇子怒气冲冲地跑到李煦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李煦,你空口白牙如此诋毁本王,诋毁功臣能将是何用心?本王知道,你一直想替寇骁开道,看本王不顺眼久矣,但你也不能污蔑诋毁本王与众将士,这令将士们多心寒啊?”
大皇子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都快掉下眼泪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少感性的官员也觉得顺王此话过于武断了。
“将士们为了家人安全,将家人安置在别处无可厚非,几位大帅的家也都在京城,这并不能说明他们就会临阵脱逃,王爷此话不妥。”魏相爷站出来替大皇子说了句话。
李煦嘴角勾了勾,转身面朝大家,“本王知道,光靠嘴巴将是无法令大家信服的,这些年,西北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知道吗?在此的各位近几年谁到过西北请站出来。”
大家低声交谈起来,很快,就有两名官员站了出来,他们官职都不高,一名中年,一名青年,那中年官员穿着蓝色的官服,想必是五品官,他上前几步,头也不敢抬,“下官乃上郡边境人,也算西北,去年除夕回家祭祖过。”
另外一名青年堪堪站在殿门口,同手同脚地走过来,轻声说:“下官乃凉州人,乃是去年才提拔至太仆寺的官员。”
李煦面对着他们,恳切地问:“两位可否实话告知大家,西北如今是何情况?百姓们过的如何?西北军又是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惊吓之色难以掩饰,他们压低脑袋,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皇帝猛地呵斥一声:“让你们说就说,若胆敢隐瞒,朕便治你们欺君之罪。”
两人平日上朝都是背景墙,哪里曾直面过皇帝的问责,何况顺王还站在他们身边,一时间,那位中年官员还未想好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那青年已经打开了话匣子,劈里啪啦说了一通,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愤,把满朝文武都说懵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这个小官员说西北年年都要对百姓多增收两成的税赋?这种事一般来说是要上奏皇帝的,税赋可不是当地说增就能增的,可他们怎么没印象有这回事?
那小官还说,西北每年征兵都是强制性的,负责征兵的将官说你家要出两名男丁,你家就必须出两名,否则就得拿钱买自己的名额,这个名额的意思就是,人在名单上,但不用实际入伍,如此一来,所属的军队不仅白得了一笔钱,还能照常问朝廷要军饷,军饷还不用发到人手里。
除此之外,非战时,西北军时常征召民夫,一会儿说要维修城墙,一会儿说要修路,基本上,西北军不愿意干的事情都让百姓去干了,这使得西北的百姓除了要耕地还要应付西北军的各种苛捐杂税,各种名目的拉壮丁,本就不富裕的他们日子更加难过了。
说到这,青年已经泣不成声,他哽咽道:“下官家中有六兄弟,前头五位兄长,其中三位兄长死于战场,两位兄长死于徭役,皆是劳累过度死的,为此,家中父母才拼尽全力供下官读书,希望能保住家里唯一的子嗣。”
皇帝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颤抖地指着大皇子,“你……站出来,朕要听你再说一遍,他说的可是实情?”
大皇子跪在地上,擦着不存在的眼泪说:“父皇啊,儿臣只负责领军大战,哪里管得了民生?那不是西北各地文官的事情吗?”
皇帝冷笑道:“征兵是文官的事?征徭役修城墙也是文官的事?花钱买名额也是文官的事?”
“这……这,儿臣知道一些,但一直也没闹出事,便以为这是正常的,城墙乃第一道防御,自然是要修补的,征兵也是正常的啊,只是那花钱买名额之事,也许只是个别将领才有的作为,儿臣完全不知。”
“好一个完全不知!”皇帝愤怒地指着另外一个中年官员,“你继续说,朕倒要看看,在朕治下,还有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那中年文官已经镇定下来,上前一步,条理清晰地说了一些他在西北的所见所闻,他离家多年,每隔几年才回家,而且因为他在京为官,西北军也不敢为难他的家人,但他的邻居,他的亲朋好友可没这样的待遇,似乎每次回去,家乡就会变化一些,那种仿佛夕阳一般毫无生气的地方,百姓们麻木地过着,因为西北军不允许当地百姓迁移出境,他们便只能任凭差遣。
青年说的话都是存在的,但比这更惨烈的多的是。
随着他平静的话语述说着西北的现状,皇帝的脸色由红变青,朝堂上不少官员也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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