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搞不清状况,就算把刀架在我脖子也不会答应他人的要求的,后来季清贺被我逼到无奈,才隐约透露出了一点消息——”
“今夜,皇上六十岁大寿寿宴开宴之时,就是皇帝身死之时。”
闻言,我心脏几乎被吓得骤停。
皇上寿宴开宴会之前,首先会燃放烟花,烟花于戌时准时在皇城燃放,而现在已经酉时三刻朝后了……
也就是说,马上就要开宴。
刺杀马上就要拉开序幕。
我当即推开徐玉阙,翻下马车,四处搜索之后,选了一处较高的山坡,直奔而去。
“喂,等等,你的伤!”
徐玉阙在我身后喊道,见我没有停步的意思,让车夫停了马车,也跟了过来。
我选的这片高地并不算高,只能隐约看见皇城的影子,不过现在时间紧迫,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在高地上站定,皱着眉头盯着皇城的方向,没过多久,徐玉阙才气喘吁吁地停在了我的身边,还没等到他把气喘匀,在皇城的方向。
第一朵烟花已经燃起!
在那朵烟花绽放到靡丽但还未来得及凋零之时,第二朵紧跟而上,霎时间,千朵万朵一起绽放,将漆黑的夜晚映照得宛若白昼。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2
京城之中繁华的灯火在大街小巷延绵不断,在城外看去似乎将大地割碎,而从皇城之上升起的烟火,色彩绚丽,点缀在天地之间,升起,绽放,熄灭,就像是繁星自苍穹陨落,化天火之灾降落皇城。
这是盛世气象,这是乱世序章。
而后,在这短暂的盛极之后,我眼睁睁地目睹了皇城之中,燃起了大火,那火焰从微弱的火苗开始,逐渐吞噬周边,最后,终于将皇城附近的那一片天空,化为火焰的赤红。
这是和七年前,一般无二的大火。
这是主子迟了七年的复仇。
一切已经无可挽回,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闭上眼,仿佛能听见皇城中宫女侍从惊恐的呼声,能看见他们脸上的恐惧,能看见那猩红的鲜血流满青石地砖的每一道缝隙。
可惜了。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骨肉相残,父子相杀。
最残酷的内战将要爆发。
无可转圜。
66、
我向后倒退了半步,感到自己背上的罪责又重了十分。我摸索到徐玉阙的手,依靠着他的身体,我才能够勉强站立。
“值得吗?”远天的火光倒映在徐玉阙的眼中,他的神色是万分的不忍,“值得吗?”
他问我。
“哈……”我紧紧攥住他的手,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刀割一般,将我的喉咙的划得鲜血淋漓,“这种事情,谁他娘的,会知道啊……”
谁他娘的,会知道啊。
哪怕我早就知道主子会被逼反。
但我死也不会想到。
主子竟然真的会对他的父皇动手。
67、
跟了主子这么多年,我知道老皇帝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如果说主子对老王爷的感情是敬仰,是可望不可及的话,那么他对老皇帝的感情就是喜欢,是忍不住的撒娇亲昵。
主子他,是真的把老皇帝看成自己的父亲的。
而在三王爷谋反之前,皇上最喜欢的儿子也是主子。
父子之间,骨肉之情,在皇家,是真的存在的,就在那无忧无路的岁月,在理想还没有拖着人向毁灭的深渊滑落之前。
据主子自己的言语,别看老皇帝在人前一套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论调,实则在皇家之中,没有人比他更迷信,他是京城东边的那个招摇撞骗的张老瞎子的忠实粉丝,经常叫季老丞相带着某个人的生辰八字去找张老瞎子算算。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老皇帝已经把九位皇子的八字都算过了,最后老瞎子得出——主子的命格最贵,也与老皇帝的命格最为契合。
就因为这档子事儿,老皇帝还专门把年幼主子带到了宫中养了几年,这在当时,可是太子和三王爷都没有的待遇。
在主子追着老王爷跑之前,也算是一个乖巧的孩子,老皇帝在批改奏章的时候经常把他带在身边,与大臣讨论军国大事的时候也不让他离开,那时候主子也沉得住气,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坐着,一本书能看上一天,沉稳得不像是一个孩子。
老皇帝那时候对主子喜欢极了,在处理政务之余还不忘手把手地教他写字,吃饭都要求御膳房按照主子的口味做,避暑打猎到哪都带着主子。当主子写出第一首诗,第一次射中靶心的时候,老皇帝那可是当着诸位大臣的面感动地老泪纵横啊。
不过后来主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老王爷回京之后追着老王爷跑,把自己的亲爹转头丢到了脑后,气得老皇帝把他赶出宫去,半年都不想见他。
在我进到裕王府之后,正值主子和老皇帝关系又暖又冷的时候,两个拉不下脸的人跟精分似的,一会儿亲如父子,一会冷面无言。
在和好和彻底决裂的边缘反复横跳。
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割舍不断的亲情,那是我不曾拥有的东西,从老皇帝明知道不受待见还动不动就往主子这里跑,从主子说着不想进宫可每次进宫的时候都忍不住开心一整天,从他们的眼角眉梢,从日常生活中细枝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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