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阙啃着嘴里的鸡屁股,眼巴巴地看着小崽子碗里的鸡腿,委屈极了。
我在旁边一边扒米饭吃,一边闷笑。
小崽子啃鸡腿啃得满脸油光,他单纯地因为有鸡腿吃而感到无比的开心。
他终究与主子有着太多的不同,主子是娇生惯养纵出来的王爷,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都是最顶级的待遇,即使是边塞,除了打仗时,主子的衣食住行无一不精,与皇城之时几无二致。
什么山珍海味,什么绫罗绸缎,什么奇技淫巧的玩物主子没有见过。主子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东西多好而满心欢喜,只会因为粗俗的衣食而心生不满。
小崽子就不一样了,是一个私生子,他是他那个血脉高贵的母亲最大的耻辱,他是见不得光的孩子,他的母亲将他关在偏远的屋子里,常常会忘了给他送饭吃。
我第一次见到小崽子的时候,他蜷缩在黑色的房间里,他的面容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无比消瘦,丝毫没有孩童应有的肥嘟嘟的可爱之感。
我弯腰把他从角落中抱起来,他乌溜溜的眼睛嵌在他骨瘦如柴的脸上,比例显得怪异而可怖。
初见的时候,他很怕生,细细的小手抓住我的袖子,整个人畏畏缩缩。
孩童的时候,他是那样一个敏感,瘦弱,唯唯诺诺的孩子。
那时候,他很怕人,他在别人面前都很害羞,或许看我最好欺负,唯独在我面前时,他颐指气使,无法无天,跳得像是一个猴子似的。
就像个真正的小世子一样的。
他的母亲不爱他,他的父亲视他为累赘,主子从没把他放在眼里,在那段如梦幻般美好的日子里,除了我,没有人看好这个孩子。
他只是我的小崽子,他是看着长大的小世子。
绝不是那个冒牌货可以比拟的。
就算他的身份尴尬怎么样,这是我养大的小孩。
“符克己,”我突然叫起他的名字,他将脸从饭碗中抬起来,看向我的眼神有种不谙世事的茫然,我看着这个吃饭都能吃得很开心的小崽子,第一次郑重地询问他,“你愿意打仗吗?”
主子一向不愿意让小崽子参与军队事务,我也不好反对,只能强压着他多读书,希望他武不就起码文能成。我曾经认为主子不让小崽子参战是想要保护这个孩子,可在老王爷的儿子出来以后,我明白了,这不是保护,而是一种废养的手段,是一种变相的溺杀。主子从一开始就看不起小崽子的出身,他从没打算把小崽子当做继承人培养。主子在接受老王爷军符的时候,对老王爷许诺道,“义父,我会令让这支军队名声远扬,我会让这支军威震四方,到那时,我才会把这支军队还给你。”
在小世子出现之前,我没有把这句话当真,现在看来,主子那时候就打算把军队传给小世子。
这不公平,在军队长大的小崽子一场战役都没指挥过,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什么都没做就要夺走一切。
这不公平。
小崽子一直想要真正参加那血飞扬的疆场,感受那千军万马的阵仗,他见我有放权给他的意思,眼睛都亮了起来。
“愿意!”
“好小子!”我朗声笑道,“到时候,我守西门,你守东门,如果你连五天都守不到,你不要死在外面,不要死在敌军手里,活着来东门,我亲自送你上路。”
小崽子见我一上来就把这等重任交给他,身子抖了抖。
“要不要这么猛啊,我还什么都不会呢。”
“没事,魏柯辛跟着你,让他教你。”我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徐玉阙见我们聊得愉快,笑眯眯地凑到了我身边。
“那我呢,我在哪里,李大人?”
“你跟着我,我担心你投敌!”
“我原本不打算投敌,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心动了呢~”
我气得要拿筷子敲他头。
107、
益州的时候折损的士兵不是白折损的,荀匡那个老刺史还是让我学会了点东西,他的乌龟式守城法被我照搬了过来。等待大军到来的时候,整日都是枯燥无味的监督防御工事和视察壕沟。
徐玉阙一开始还陪我一起,没几天人就跑没影了,只有我的副官魏柯辛被我以军令压着,不得不跟我一起详查各种细节。
新皇大军的行军路径不出主子所料,他们没有绕开这座城市,十五万大军直指这座小城。按照徐玉阙给的消息,王家族长为帅,兵家传人为智囊,征兵五万,调兵十万,猛兽助威,奇人献策。
新皇此次孤注一掷,倾尽他手下的七州之力,造就了这支看似强大的军队。
这号称三十万,实则十五万的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我带着我们一行人去城头看了一下。
我想哭,真的,我想哭。
这和我想象中的乌合之众不一样啊,新皇这分明就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掏出来了啊。
十五万大军将这所小城包围其中,连片的旌旗遮蔽了城外的荒野,黑压压的阵营一望无际,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不可胜数的官兵宛若洪水一般,随时准备将我们这所渺小的城池彻底吞没。
他们是猎手,我们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逃。
小崽子瞪圆了眼睛,不禁有些担忧。
“李念恩,我们能守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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