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看着,大滴的泪水从他的眼中落下。
这个爱哭鬼,他又哭了。
明明已经很难看了,可他仍旧睁大眼,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想要以一个男子汉的模样质问我。
“李念恩,你为什么要选择季清霜,她根本就不爱你啊——”
终究是无法支撑刚毅的假象,双臂脱力,他倒在我的身上,脸埋按在我的肩膀上痛哭,就像过往无数次一样。
我张开双臂,将他抱在怀中,任由这个爱哭鬼尽情地哭泣。
冷水之中,他的身体是唯一炙热的温度。
不选择季清霜,那我能选谁呢?
选我爱的人?还是选择爱我的人?
选择主子,意味着我将不再属于我自己,此后只能生活在暗中,成为他的坐下鹰犬,以自身为烛,骸骨为柴,为他照亮前路。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当年我选择从乌巢里爬出来,不是为了收获这样的结局的。而选择你,和选择主子有什么区别,至多是一个被利用的彻底,一个被利用地更彻底的罢了。
我们都知道,当我注视主子的时候,你也一直注视着我,我们彼此注视,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像我一直提醒自己的那样,九王爷也曾经提醒过我。
主子只能是主子,这是我说的;兄弟只能是兄弟,这句话可是你告诉我的。
符烁,你不止一次地提醒过我。
现在,你来问我,我为什么不选你,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我捧起他的头,怜惜地看着他遍布泪痕的脸庞。
于冰冷的水中,颤抖的我亲吻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冰冷的,不带欲念的吻。
没错,我一直一直追逐着主子,就像那夸父追逐着太阳,在神话里,太阳中的神兽金乌越飞越高,越飞越快,金乌注定会飞到最高的苍穹,就像主子注定会成为最伟大的存在。但我不想成为夸父,不想未至便道渴而死,不想那邓林繁荣在我的血肉之上。
我早就累了,早就受够了啊——
符烁。
无谓的追逐早已令我疲惫,某时某刻我也想要寻求庇护的港湾,可一直给我暗示的你却义无反顾地拒绝了我,我又能如何?你我生死苦难皆经历过,我割舍不下你,所以只能后退一步,做一辈子的挚友。
如你所愿。
我推开了他,站起身来,红色的婚服浸了水之后更显妖异,狼狈的我拖着湿淋淋的衣裳,像个一无所有的战败者一样离去。
离去之前还对那个将我玩弄在股掌之中的人说:
“等会记得擦干净身子,不然明天会生病的。”
看啊,看啊,我装得像不像啊,像不像一个关心挚友的好兄弟啊。
符烁,你满意吗?
我的好兄弟?
“李念恩,”九王爷叫住我,我停步,他近乎绝望地问我,“皇兄已经愿意放手了,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可以,你一直都可以的,但,你不愿意啊。
我重新抬起脚步,坚定地离开。我身后传来水花翻腾的声音,九王爷猛地起身,我诧异地回头,他趁机将我扑倒在地。
他的眸中充斥着狂怒、不甘与嫉妒,可这扭曲的感情并没有持续很久,他目光重归于柔软,与所有的善良的、不忍伤害别人的好人一样。
松开牵制住我的手,他俯下身来,与我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他泛着泪光的眼睛与我对视,我们彼此呼吸相融。
“李念恩,我心悦于你。”
他又哭了。
“请你——选择我吧。”
自从我彻底认清我与主子的距离之后,我等了这句话,等了很多年。
现在,我终于等到了。
这句话不是恳求,不是哀乞,这是他的一腔孤勇,这个该死的胆小鬼啊,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句话的啊。
我将他掀翻在地,亲吻着他,而他,生涩地回应着我。
兜兜转转,我们两个顾虑重重的人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这一次,我也哭了。
同他一起。
现在,我们都是爱哭鬼了。
胡乱地亲吻过后,我跨坐在他的身上,心中甜蜜至极,嘴上却故意说道:
“我们这样的话,季清霜该怎么办?”
九王爷当即愣住了,他的心过度柔软,他无法忽视自己内心暗涌的渴求,却又无法以爱的名义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因此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这样迂腐的家伙简直傻得可爱,我没有绷住,笑了场:
“傻子,我和她的联姻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她知我不喜欢女子,我知她自有挚爱,只要事情不做得太过分,我们才懒得搭理对方呢。”
“那就好,”九王爷松了一口气,随即意识到另一件事情,“等等,所以你刚刚是故意看我笑话吗?”
这个呆子,现在才反应过来,我揪住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闷声笑着。九王爷恼羞成怒,故意挠我的颈下和腰间等地方,试图让我难堪,我有些怕痒,左拦右挡,与他滚作一团。
在我们玩闹的时候,激情与肉欲不知从何时开始,或许是在某一次触碰之中,或许是在某一瞬间的气息交叠之时,又或许是在某一刹那纠缠的视线之间。
没有人知道,这场交合是从是从什么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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