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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去了一座陌生县城,隐匿身份,想要开始一段不理江湖纷争的生活,让自己冷静冷静,慢慢思考。
    在此期间她做过很多份工作。有过悠闲与邻居笑谈的时光,也有过被差役找上门来盘问身份的时候。受过很多窝囊气,遇见过很多畜生,大多时候她都能忍下来,也有少数时候实在忍不了动手将对方打伤打死然后连夜离开前往另一座县城的经历。
    在这匆匆忙忙间,她亦是虚度时日,辗转换了很多地方,最终还是回到横州府。
    那是一年夏天,路边上的大树葱郁得阳光都透不下来,知了从早叫到晚,青石板路被磨损得很严重,但横州府一点也不热。
    殷女侠连做豆腐都不会,只有一身的蛮力,于是她白天出城上山砍柴,傍晚时就将柴一担担的挑下来卖给城里的富户。这几年就是城里的阔绰人家也不多,一担满满当当的木柴也只能卖四五个钱子儿,但若是大块扎实的上好木柴或者果木卖给大户人家与商户便能贵些。而殷女侠每天砍的柴比最娴熟的樵夫还多,就这点钱也足以让她每天吃着粗粮和小米粥还能余一些存起来了,她也十分满足这样的生活。
    直到她认识了一个读书人。
    那读书人初见时瘦瘦弱弱的,但长得很高,大概和她差不多,面带菜色,似乎长期营养不良。他很穷,向她买柴时磨了半天磨下一个钱子儿,还赊了两个的账。
    这一赊,足足赊了一个月。
    两个钱子儿让殷女侠心心念念,甚至好几晚都没睡着,一个月找了他七八次,但每次都被他推脱了过去。
    不知是那读书人孤身一人许久无人说话还是他有意想和殷女侠套近乎以拖延还款时期,每次殷女侠来找他还钱,他都会逮着殷女侠讲半天的话。一来二去,虽然殷女侠心里依旧对那两个钱子儿耿耿于怀,但和他倒是熟悉起来了。
    后来那读书人又多次向她买过柴,手头宽的时候能付全款,殷女侠自是高兴,而他手头紧的时候也能赊全款,殷女侠却也同意了下来。
    夏去秋来,当时殷女侠年纪轻,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就这么上当了。
    隔三岔五殷女侠便会从城西跑到城东给那读书人送木柴,天气越寒送得越勤快,甚至那读书人可以一直在家点着小火炉。有时候殷女侠也会给他送点吃的,送点钱。
    慢慢的,本来体虚多病的读书人气色越来越好,殷女侠的积蓄越来越少。
    那读书人天天读书,他说他考起功名便会找媒人来说媒,娶殷女侠。那时殷女侠对什么说媒啊、迎娶之类的词全然没有概念,只觉得很开心,有时砍柴都会笑,她觉得以后的生活大概就是类似说书人口中的江湖侠侣那样,浪漫又洒脱,两个人开开心心无拘无束——
    她还不知道读书人和江湖人的区别,也不知道评书与现实的差距。
    后来那读书人果真出了成绩,连州判大人都对他青睐有加,甚至收他做门人,邻居都传言他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殷女侠对此自是十分高兴。
    到了入冬时节,她继续给读书人送柴,读书人却告诉她:州判大人有意将自己女儿许配给他,这是他光宗耀祖的最佳机会。他不想放弃,但他也不想负了殷女侠,所以他希望殷女侠暂时让步,隐忍一时,当他娶了州判之女后,再娶殷女侠为妾,并许诺今生必将好好对待殷女侠。
    殷女侠当时也对妻啊妾啊毫无认知,只觉得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和两个女人在一起生活呢,江湖人没这么干的啊,她爹都只有她娘一个人陪着,三个人得是什么生活啊!
    一个女人也不能和两个男人在一起啊!那一个男人怎么能……
    殷女侠懵懵懂懂的离开了,直到后来听邻居讲起,她才知道,她唯一熟知的江湖和明面上的社会完全不是一回事,而那读书人口中的妾,在那个时代比一个丫鬟也好不了多少。
    她性子其实很刚硬,大事上绝不轻易妥协,正如她打死季青临后毅然躲开江湖,这一次她也选择了躲开那读书人。
    从今往后,他们再也没见过。
    ……
    因为上周养成的早起习惯,即使昨晚熬了夜,程云也八点就醒了。
    昨晚刷了牙才喝的牛奶,今早嘴里不太好受,于是他起床便去刷了个牙,用湿毛巾擦了擦脸,才穿着一条大裤衩坐回床上。
    程云拍了拍脑袋,使劲摇了摇头,想起昨晚的梦,他只觉得很有意思,嘴角勾起一点弧度:“没想到这只女侠傻乎乎的,竟然还是有过恋爱经历的人……只可惜,浪费了那么多柴和钱子儿,最后还是一场空。”
    这几天他做的梦倒是少了,不过越发详细琐碎,前几次他竟梦见了许多看起来就复杂深奥无比的符文与法阵,还有一群老法爷曾接触过的历史名人们。
    在床上缓了会儿,他才回到卫生间重新洗脸,穿好衣服走出卧室。
    沙发上的程烟早已经不见了,不出意外她现在正在晨跑,而昨晚盖过的床单被她杂乱的扔在沙发上,草莓依然剩下那么多。
    程云摇摇头走过去,拿起几颗草莓塞进嘴里,从床单上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柔软香味,有点像是肥皂和洗发水的混合,十分好闻。
    下到前台,程烟给他留了一块抹茶蛋糕和半杯牛奶,牛奶像是被谁喝剩下的,他也不在意,两三下便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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