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云光挨参,须得上折子自辩,且多少牵连了王子腾一事”足足过了五天,贾家兄弟才得以听说个囫囵。
云光固然是贾家旧识,但国公爷去世,两家便不如以前亲密,说有交情,也不过是互送年礼这种程度的交情。
所以因云光挨参,贾家兄弟便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那真是想太多了。
兄弟俩无非是关心一下王子腾被牵连到何种地步,并表现出适度的忧虑罢了——反正他们不信王子腾因为云光就能折戟沉沙。
贾赦和贾政都很淡定——官场起伏是常事,在家里算得上消息灵通的王夫人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当年一同封爵的四王八公,到如今依旧过得体面的也没几家。荣府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话说贾琏已经正式入职锦衣卫,荣府知道云光被参还是他挑得头。
这天他被上峰夸奖了几句,回家心情不错,跟凤姐儿一起用饭后,他就当个谈资把他听说的各路小道消息说了出来。
贾琏正说在兴头上,平儿都听得入了迷,而凤姐儿则脸色微青。
她心存侥幸:挨参自然不是好事。但……云大人总不至于把些许小事丢出来吧?未免大家都没脸。
凤姐儿那点强颜欢笑的模样落在贾琏眼里,这位飞速成长的琏二爷眯了眯眼。
扬州一年,抱姑父大腿讨好表妹,又亲自回老家收拢赖大的罪证,再帮着姑父家四处跑腿儿……一系列经历让他获益匪浅,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的本事出了荣府都算拿得出手了。
他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凤姐儿心虚了。
他回京时就让凤姐儿停了放印子钱这桩脏手污名声的“生意”,据他所知,凤姐儿也并不曾阳奉阴违。
那现在他媳妇又在心虚什么呢?难不成在长安那边有不上台面的生意,需要云大人庇护,听说云大人被参,便稍有不安?
贾琏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查探他媳妇儿背着他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买卖,也不用去求姑父,他现在也是有袍泽的人,找哥们打听打听,再打发个伶俐的小厮往西边跑一趟就是。
昭儿去年一整年没少在京城和扬州之间来回,比家里的几个更能信得过。这次再打发他出门就是了。
贾琏打定主意,继续说着卫所里的各项有趣的小事,凤姐儿完全没想到琏二爷谈笑之间就做了件影响她数年地位的“大事”。
却说贾琏刚把昭儿悄悄地打发走,这日他在衙门里难得得闲,就听他新结交的哥们给他带话:你家那个大管事已经判了。
贾琏回京的当天就向贾母、贾赦和贾政禀报了一番他在金陵的发现:赖大一个家生子,家产竟有十万之巨,不亚于寻常知府人家,而且他荣府正经的二少爷到金陵打探,族人竟被赖大威风所慑,不敢说实话……
赖嬷嬷再怎么是老人,再怎么讨贾母欢心,贾母都气得脸色铁青:这一家子反了天!不能轻饶了!
而大老爷贾赦更是怒不可遏:家里正建着省亲别墅,他要花几千银子尚且要好生掂量,一个奴仆能在数年间积攒下十万家产……银钱从何而来?不言自明啊!
他当即便要把赖大拖出去打,他那一家子都关起来!
贾政还算冷静,先劝母亲不要动怒,岂能为个小人伤了自己?又劝大哥说家里不兴私刑那一套,不然闹将出去,家里有理也变没理。
贾琏在一边听着,就觉得二叔这官没白做,确实比他老子有城府。
于是赖大和他的家人就被贾琏一口气都丢进了顺天府的大牢里。
有钱有人脉,赖大可不就被特事特办,赶了个“加急”:直接被判流放,非大赦不得返乡。而其余的赖家人要么挨了板子,要么就在牢里冷静了好些日子,赖向荣比较特殊,他是坐牢加挨打的唯一一个,因为嘴硬死不认罪,而板子一上身,他又哭爹喊娘地什么都说了……说得比贾琏仔仔细细查探出来的还多。
赖家被抄没的家产在交过若干好处费后,发还荣府,充入公中。
贾琏带了文书回家,贾家的主子们得到这样的结果尚算满意,而下人们则警醒了不少:主子们不止好说话,雷霆之怒也是有的。
却说赖大被丢进大牢后,他的兄弟赖升见大事去矣,老老实实交钱赎罪,贾珍拿了银子,就没太过计较,不过人是肯定不能再留了。
这一日贾琏从衙门回来,在家门口碰见喝得微醺的贾珍。贾珍见面先拱了拱手,“多亏了兄弟,让哥哥我发了笔小财。”
贾琏也不掩饰,“赖大家产逾十万,赖升交了多少银子保命?”
贾珍笑道:“那十万两也不能全收回来。兄弟没少往顺天府打点吧?”
“不给银子哪能这样痛快?”
贾珍点点头,“我收了五万,觉得油水也就这么多了。”
贾琏也笑道:“差不多了,不值得鱼死网破。”
知道这堂兄弟话里有话,贾珍也不生气。说句心里话,他巴不得这个将来要执掌荣府的兄弟再精明些再能耐些,偌大一个家族,只靠他一个,哪里撑得住?
贾珍便道:“就是这个意思。真要细究,大家面子上谁都不好看。”说着拍了拍贾琏的肩膀,“往后还要兄弟提携。”
贾琏目送这位大堂兄远去,踏进自家大门,面无表情地吩咐门子关门——昭儿到了长安,第一封信也已经送回来了,他媳妇那边还没查出什么,倒是发现他这个大堂哥其志不小。两家的老爷子先后去世,平安州的走私买卖依旧……大堂兄胆子贼大,无大人物庇护,居然都不见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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