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当口太师府上的一位白发老仆从月亮门穿过来,身后跟着四位寻常家丁,腰上挂着的是玉牌,一见便知是太师府上的常厮。
前面的这位老仆恐怕说话分量不轻,私下奴仆见了他都毕恭毕敬站稳了,可见太师府的规矩立得是极好。
“宫人们尽管在此处歇脚,府上的婢子即刻就将饭菜酒水都端过来了,如有顾虑不当之处尽管与老奴来讲。”想来是位有身份的家仆了,目色精明凌厉却毫无仗势欺人之态,说着他在人堆儿里依次望过各张面孔,问道:“敢问哪一位是廖公公?传殿下口谕,劳烦廖公公与老奴前去,近身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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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廖晓拂先是看了师父的脸色,随后不敢耽误,恭敬地行着小礼朝那老仆人说道:“大人唤我小福子就好,劳烦带路,奴才这就随大人同去。”
那老者初以为廖公公是个掌事的大公,却不想竟是个孩子,摸不清太子叫这小奴才伺候什么,回道:“太子殿下要的人不敢怠慢,廖公公请随老奴来吧。”
廖晓拂听了话,随着老者及家丁们一同向外走,直到看见了白云麒麟祥云壁,再跟着走过几道雕砌着百福的垂花拱门,也不敢多瞧几眼,朝着更幽深的□□隐去了。
祁谟今日回府颇为当心,并没惊动族亲,也没有闹得人尽皆知。太子的车马一到便被门口的仆人接住了,几位身份高的老嬷嬷亲自引祁谟进了老夫人的门院。老太师夫人身子不便,靠在元宝枕头上望穿秋水,搂着外孙儿好一通抹泪,老太师则坐在一旁叹气不语。自己的嫡女儿在宫中过得如何了?自己的外孙儿在宫中过得如何了?千言万语皆是说不得,说不得。
管家婆子见太子竟回府了,火一般招呼满院丫头去帮厨娘打下手,恨不得给祁谟摆上几桌几宴的府上拿手菜肴才好。上一回见还是五、六年前的事儿。老夫人日日夜夜思女成疾,缠绵病榻,也就是见着与皇后眉眼相像的外孙儿才心悦几分。
祁谟哄着外祖母用了些点心,说了好一通的体己话。无外乎是叮咛两位老人珍重身子,外孙儿虽不得疼爱却也是家中的男儿,在宫中必然会护着母后。
无奈老夫人听了像扎了心肝样地流泪,当着人又不好直言宽慰太子。太师担忧夫人哭多了伤心,连忙哄住服药睡下。这会儿子祁谟才有了空闲开脱出身来,一得空就速速寻来管家爷,差人赶忙去把廖晓拂唤来。
在宫中祁谟时时带着他,是有了上一世的教训,怕这小奴离了自己便遭遇不测。太师府虽说不是自己亲力亲为的地方,可母家势力根基未动,稍离开片刻理应不打紧吧。
道理比谁都明白,可祁谟就是想唤他过来,想问问他方才都做了何事,想了何事。许是上辈子两人短命太苦,生怕重蹈覆辙。
寻了一处景致优美的六角石亭,祁谟命人上了茶水,心不在焉地摇扇品茶。他的确是太久没回来了,这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曾是母后看过的,自己那深宫中的可怜母后兴许幼孩时候也坐在这儿,头上没有那繁复华胜的金钗珠饰压着纤细的颈子,而是披着青丝,玩儿着家生小厮给粘好的春燕风筝。
待茶水微微凉才听见□□远端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祁谟抬眼一望,正是小福子揣着小手随管家爷朝这边过来呢。这些时日膳食不缺他,睡得也安稳,刚来时候脸上锈锈的,今日瞧着可算有了些好气色。
“殿下要找的人老奴给带来了,可问还有别的吩咐?”管家的步子到亭外石阶便停住了,几名精壮的家丁在他身后跪着,脸都不敢抬,可见此人给太师府上下订得规矩颇严,下人一律不可面见太子。
原先还当这是惧自己身份贵重,怕唐突了皇子。这时祁谟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可不是嘛,太师府里还养着自己那四哥呢,下人们若是晓得太子相貌,见着四哥岂不是要送命了?
“无事,劳烦管家爷了。孤在宫中拘束颇多,放不开手脚,还是自在些好。”碍着此人是老太师的过命故交,府内上下都尊称一声管家爷。老人家倒是从不拿大,安安分分地行了礼,又命两个添茶的稳当丫头留下于亭外候着,其余的人跟着一起退出去。
祁谟看人退得没了踪影,那两个小丫头也不敢逾越,头都垂得低,背着身子只看鹅卵石的路面,心里一阵窃喜,直接招呼那人走近些。
“殿下唤我了?可要热热这茶?”廖晓拂见着太子便欢喜开怀,连忙用手去摸那茶壶,一副要给太子立规矩的姿态,当真管这管那的,“殿下有胃症,茶水凉了就不可再入口了。”
“孤热着时喝过了。你先来。”祁谟指着一旁有软垫的紫檀小几说道,“这里是母后的娘家,孤的母后就在此处长大,想必也是许久不曾回门了。”
“太子触景生情,可是想念皇后娘娘了?”
“也想不通她许多事情的用意。太师府里的规矩多了些,但人都是好的,不会害你。快与孤说说方才都去何处了?有没有闷坏了你?”
廖晓拂一怔,眼里露出些茫然神色。“我跟着师父,自然是去宫人歇息的地方。师父说不许四处打量,叫人笑话没礼数,可并不觉得闷。奴才许久未曾出宫,隔着布帘听听闹市的人声儿都新鲜。若是能掀开看一看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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