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依稀听到他说要借自己的胆子,还要搂一下?他的脸一直贴在自己胸口上,紧紧贴着,隔着衣衫都能觉出他身子的轮廓来,想必定是有事吓住他了,若不敢下井一探还是不要逼迫他了。祁谟思索着,不自觉地搂紧了胸口的人,谁知这一搂,哆嗦的小人儿竟然更用劲地回搂了,还往怀里凑个不停。
“殿下,我……”
“莫怕!莫怕!我去井下一探,不消一炷香即刻归来,你就在井上等着可好?”祁谟摸着他蜷成一团的身子说道,不知是何事将自己这孩子吓成这样,酸心难耐,又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切勿让宫中鬼神之说哄骗了。就说真是有什么,孤在这里,孤是太子,身上有龙气,镇在这里就绝不让脏东西害你性命!”
“呐?”廖晓拂眼眶正憋得发热,一听像炸了一般,惊出一身冷汗,匆匆推了一把跳出祁谟的臂弯,抹着眼睛急道:“殿下刚刚耍弄奴才!”
祁谟被他冷不丁抱了一通,怎料温柔乡下一刻换成了张牙舞爪,换做旁人剜了他的心都有了,却不知自己如何将他欺负了,顿时无言。
廖晓拂不知怎样开口,心虚至极,只盼着刚刚自己口舌不清,太子也未听全,当下仓皇起来。“……殿下赎罪,我吓着了,对殿下作了大不敬之事,要杀要罚都……那个……可要下井?殿下要下井?要探什么?奴才跟着一起帮衬。”
祁谟只知道自己真是碰上了小煞星,压根儿闹不清这是哪一出戏。方才这小玩意儿还在自己怀里扑着呢,跟自己黏成了一个人。这会儿子跳开了一丈远,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只好将人揽过来安慰道:“这底下没有鬼怪,你我下去便知道了。方才嘴里念叨什么呢?什么将你吓着了?孤帮你出气就是。”
第16章
廖晓拂匆匆转过脸去,闷声道:“没有!没有什么,就是……就是吓着了。这……这井深成这样,殿下打算如何下去?”
祁谟看出小福子心虚,当他是胆子小了,匆匆略过不提,只踏前一步,道:“我自然是有法子,你看这处便有……”
“何人在上面喧哗!扰了本王清净!”井底之处幽幽传来一阵男子的叱责,自下仿佛从阴冷的死人之境沾着阴风而来,令祁谟的瞳仁微不可查地骤然收紧了。
“这……这是……”廖晓拂险些没能站住,拉扯了几下太子的衣袖,双脚却像被锁链扣住一般。哪里有什么鬼神,这底下分明是殿下的声音,可殿下的人好好地站在这里!
终于还是来了。祁谟心道,自上而下寻声而去,在那经年不见日晒风吹的井底,一张陌生又百般熟悉的面孔如魅影初现,静静而立,甚是诡异。
祁谟于井上,身着绛紫八龙太子便服,眸光温润,气内敛而收。那人于井下,身穿玄色麒麟长衣,眉眼嚣张,犹如阿鼻地狱之火。
廖晓拂使劲咬了一口舌头,钻心之痛叫人醒觉,这才晃着脑袋区分出来。一口凉井犹如冰面隔开,一人犹如活出两面姿态,莫不是熟知太子神色非要搅浑了不成!
祁谟直直地望向井底之人,险些憋疼了眼角。那人整齐立于光下,待适应了过明亮的日光,也直直地盯着他看。只是这短短的一看就已卷起二人心头的千军万马,惊涛骇浪。
正当廖晓拂还当自己是花了眼、瞅见错觉的时分,就听见太子用从未听过的漠然语气缓缓说了一声。
“四哥活得当真舒坦啊,是不是?”
那人也不惧也不惊,视太子如下人,愤然甩手而去,又隐入井下死水般的阴影里。静了片刻,冥冥之音荡着回声传来,竟像要将人招魂到地府去。
“都给本王下来说话。”
廖晓拂还没缓过闷儿来。自己先是误会了太子,好一通腻歪打算随殿下而去,然后又见着个和殿下九分相似的鬼影子,那影子还唤他们下去说话。紧接着太子便于石壁夹缝中寻出一段软梯,下脚立稳之后便唤他一同下井。
有太子相陪,小福子心中的恐惧骤减,也暂且不管那人是人是鬼就跟着糊里糊涂下来了。
料想这井下必定是住人了许久,生生凿出了一条细道,两侧环砌着防潮的上好砖石,两石接缝处烤着烛火,跟油灯似的永不返潮。脚下原本是土,走几步就步履平稳,紧而塌在分量极厚的真皮褥子上,哪怕天寒地冻也冷不到这儿来。
而荒唐之处是这井下的石穴内竟也点着容檀香,险些叫廖晓拂误认此地是太子殿里。
祁谟领着身后的小福子朝深处走,时隔一世,他总算要见着万人口中短命夭折的四哥了。再向内走便看到一面玄铁石镶嵌的八卦镜,恐怕是里面的人自小难养,太师府里有身份的人特意请了大师来算,开了光立在这里替里面的人挡一挡血煞用的。
“没想还有这样一天,是管家爷说漏嘴了?哼,竟让人找到这儿来。”那人负手站在一面墙前,凝望挂着的一副山水字画,除此之外还有一把盘龙玉琴好比兵器挂在墙上。
“你!你是……”不知怎么的,廖晓拂竟一下气急了,顾不上怕,急道:“太子殿下在此,你不跪也就罢了,易容究竟有何居心!”
“太子?殿下?嗯?”那人蓦然回身,镜面人似的端看祁谟,“你个奴才,当心嘴跑到比命快。”
祁谟跨了半步替小福子挡了半个身子,自己与四哥从不曾相见,生怕他拿了暗剑刺过来。“你我之事用不着牵扯无关的人。孤敬母后唤你一声四哥,你不要不识抬举。至于如何寻到此处也不必多问,孤只问一句,那带毒的蜜水究竟是不是你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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