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看着面未动却心不喜,幕得贵伺候多年还是没摸透圣上的喜好,竟献着把这等明艳的美人面捧过来。遂而去看那边,只看画中一女子浅笑间目若青莲,不施粉黛冰清玉洁。虽说面貌平凡了些,可此时与另一张绝色面孔较之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了。
耐人寻味。
“就这个吧。”元帝将手一抬,指向了户部侍中之女安兮香。
陈白霜来报,说是今晚圣上宿在交崇宫中却翻了安答应的牌子。祁谟听后摇摇折扇,满意一笑,不枉费心计算了这步棋。
“殿下好计谋,殿下真是……”小福子在一旁也跟着欢喜,虽然不知道殿下高兴个什么劲儿,可太子开怀他便跟着开怀了,奈何读过的书不多,想了又想还是那句,“殿下真是好计谋呢。只是殿下怎么算到要反其道而行呢?”
谈及父皇,太子忍不住嘲讽一笑,道:“若不是孤反其道而行之,恐怕两位答应此刻还在闺中待嫁。边境战事吃紧,父皇本不愿招人入宫,你想想,若是这人心思本不在美色上,逆着心性接进宫中的女子怎么会喜欢?再是个看上去争宠有望的美人脸,父皇必定是要先临幸那位长相平凡的,不将后宫的水激出千层浪来才好。而邺浅稍稍用心,将安答应的画像作寻常宫女样貌,此乃欲扬先抑,待父皇见了本人只会觉得看着更顺眼些。”
廖晓拂手中捧着个石榴色的小手炉,镂空雕琢的图样乃是蜻蜓百草,是太子晚间赏的,不为暖手只为里头几片珍贵的鲮鲤甲,磨碎了温灸于掌心,兴许能治一治手不能提的病根儿。
想来祁谟是趁廖晓拂带邺浅办事的空档翻了医书,才想出这么个不知所云的法子来。统归算是一片心意,小福子自然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
“可殿下为何要叫安答应得宠呢?奴才看着苏答应也是不错,出手颇为大方。”
太子看着他笑而不语,廖晓拂顿了下又道:“殿下可是有话要问奴才?”
“廖公公这般聪慧,怎会看不出两人差在哪里?小东西竟还学会给我装傻了,还不如实招来。”祁谟敲了小福子的额头,当即拆了廖公公的台。
廖晓拂低头抿嘴着,难为了一瞬,堪堪而道:“奴才没见过什么小主,往常只与几位要好的宫女姐姐来往。只是……安答应性子温婉,办事张弛有度,知道打赏却不叫下人难做,赏的东西都是可接着的。苏答应一看便是位开朗爱笑的美人儿,没安答应心思多,可求宠的心太过,终归是输在气度上。小福子不说只是猜不透,既然殿下要算计着,为何还送去一位可心的,将那位不可心的送去岂不是更妙?”
祁谟满意点头,自然料到小福子看得透,毕竟身子里是八千岁的心肝,起身道:“孤不仅要送,送就要送一位叫父皇上心的。若安答应头一回就被苏氏打压了,再邀盛宠可就难了。方才你说苏答应的丫鬟赏了邺画师二回好处,却只给了你几颗金瓜子了事?”
廖晓拂头一回收人好处,早早就如数交给了主子,像交月俸似的,自己还没习惯过来呢。现下一听免不了又是一阵干笑,点点脑袋,仿佛收了好处倒是自己罪过了。
太子点头道:“那好,随孤出殿走走,消磨消磨晚膳。”
“嗯?太子要去哪儿?”小福子呐呐问道。
“带你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悄悄儿的。”
乐心战战兢兢地捧了菊花红枣茶来,恭敬地摆上小主的桌,小声儿道:“小主别气了,秋日免得上火,喝口茶吧,喝了叫奴婢伺候小主梳洗。”
“喝什么喝!就知道喝!主子受了气也不会帮衬出头!就知道劝着不气不气,头一回翻牌子就让那位抢了先,我能不气吗!”苏妤雅一改白日谦和,袖子一挥便将茶盏扫到地上,清脆碎了个几瓣。茶水四溅,两颗红枣无奈又无辜地滚在地上。
“小主当心!可别拿自己出气!有什么气朝奴婢发散就好,进宫前姨娘嘱咐了奴婢好生看顾小主,万万不可叫旁人欺压一头,是奴婢没用。”乐心赶忙跪下,扯出一方帕子轻拭苏妤雅的裙角,不自觉地抬头讨好着。苏妤雅在家中本是庶女,上头有嫡女压制,娘亲乃是一位姨娘,被大娘时时敲打着。进宫本以为就能变个凤凰了,谁知头一遭就……
“还不都是你个婢子不好!今日叫她踩在我前头,明日这千月院的主位就是她了!”苏答应用团扇拍向乐心的发髻,打散了一头乌丝,扔了团扇又撕扯起自己的帕子来,嫣红色的蔻丹简直要撕破了那方绢丝。她平日里在府上已被骄纵惯了,只是不敢罢了。这次入宫娘亲又是喜上加喜,早早便与各位夫人打出包票,心中暗仗着许了九千岁好处,自家女儿必定更胜一筹。
苏妤雅本也是如此想的,还将私房钱拿出给画师打赏,怎么能料到螳螂在前,黄雀在后,焉不知太子一手将她算计了。
“糊涂婢子!早便与你说不可小气!绝不可短了画师与那小公的打赏钱,都是你这贱婢私自做主,只赏了画师,省了小太监那一份儿!殊不知下边儿挨过刀的人心思阴毒,怕是记恨在心,恐怕就是他从中作梗,用了什么法子叫那一位顶了我的盛宠!”苏妤雅厉声斥道,美得不可方物的仙子之态全无。
乐心跪在地上抽抽噎噎地落泪,心里也是委屈。小主进宫就带着那些有数的银钱,不省着早早发散光了。挨了打也不找自己错处,哽咽地胡骂起来:“必定是了!奴婢也是好心为小主省下来些,光凭着小主的画像,皇上怎么能选那位没颜色的东西侍寝!是奴婢一时糊涂,叫那身子脏污的玩意儿钻了空子,叫主子委屈了!那小太监嘴甜心狠,必定是仗着太子撑腰,还以为自己是个尊贵身子了,呸!还好今日没进小主东厢来饮茶,否则奴婢必定连夜将墙面地砖都唤人擦洗一通,不沾着他身上的尿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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