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的衣裳也湿了,怎么不先换一换?”这是方才那个名唤墨砚的小厮。
“只湿了鞋子和外衫,不打紧,等会儿再换便好。”
慕远想到白衣人踏在水上的足尖还有因为和自己贴得极近而沾湿的衣衫,不由加快了上手的动作。
换好了衣裳,头发也已半干,披头散发终究不雅,慕远又很快束好了发,便带着天元出了马车。
跳下马车,白衣人冲他浅浅一笑:“公子请稍候,待我换身衣衫。”
说完,也不等慕远回应,便上了马车。
原本想就此告辞的慕远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墨砚不知从哪儿端来了一杯热茶,递到慕远面前:“公子请喝杯热茶,驱驱寒。”
慕远接过,道了声谢:“有心了,多谢。”
墨砚笑了笑:“公子不必客气,是我们爷吩咐的,里头还放了些姜丝。”
一口姜茶喝下去,果然整个身心都暖起来了。
白衣人换了一件外衫下来,还是一件白衣,款式依旧简洁大方,面料和剪裁都极为上乘。看来不是有何缘故需穿白衣,便是对白色情有独钟。喜欢白色的人一般都不会太复杂,即使表面看起来有些淡漠,也只不过是不太习惯感情外露,反而能给人成熟可靠,值得信赖的感觉。
白衣人很快自我介绍道,"敝姓纪,族中行三,人称纪三。原籍吴郡,现居京师。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对方没有告知真实身份慕远并不奇怪,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对方的身份又比较特别。若是贸贸然救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的身份,慕远要么怀疑对方的智商有问题,要么怀疑自己是不是招来了什么杀身之祸。
并且对方这样的介绍明摆着告诉自己他有所保留,而不是随便编出一名姓来,倒也是一种另类的坦率。
慕远并未揭穿自己已然知晓对方的身份,至于会不会遇到曾经见过的那个剑眉星目的侍卫而被认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现在他看起来不在。
于是慕远便也简洁道:“慕远慕云直,钱塘人。”
纪三笑了笑,这一番介绍就看出对方也是个聪明人,便直接道:“公子高义,令人佩服。不知公子能否赏脸一起喝杯水酒?”
慕远想了想,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而且他猜想对方应当是有什么话要说,便没有拒绝。
几人上了马车,纪三吩咐驾车的侍从找一酒家。
钱塘乃锦绣之地,虽比不得大都市的繁华,要找一个饮酒的地方却不太难,马车很快便驾到了一处酒楼前。
墨砚先下了马车,等慕远带着天元跟着纪三一起走进酒楼的时候,墨砚迎上来道:“爷,二楼有雅间。”
墨砚身后跟着个肩上搭着一条毛巾的小二,一见几人的穿着便知是贵客,满脸堆笑道:“没错没错,几位爷,楼上请。”
进了雅间,慕远与纪三对面而坐,两个小厮分立主人身后,驾车的那个侍从并没有跟进来。
酒家很快送上一壶酒和几碟小菜。
纪三没有动手,慕远便也没有动。总归是客随主便比较好。
墨砚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打开拿出一枚银针,分别在酒水和小菜中探了探,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又拿出另一方锦帕,仔细擦拭了桌上空着的碗筷。做完这些之后,便替两人布好食具,倒好酒水,这才重新退回主人身后。
墨砚做这一切,沉默又自然,显然是做过很多次了。
天元从未见过这样的举动,不由惊讶得瞪大了眼,想问问是干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太给主人丢份儿,便忍住了没有开口。
纪三没有错过天元脸上从惊讶到好奇到忍耐的表情,也没有错过慕远面上始终淡淡然的神情,对方的从容让他生出几分敬意,遂笑了笑,解释道:“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公子以为呢?”
慕远点点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应当的。”
纪三的笑意深了深,垂首看到杯中酒色较浊,伸手一让:“这酒,恐不是什么好酒,还望公子不弃。”
慕远只是用行动回答了他,端起酒杯看了看便一口饮尽。
确实不是什么好酒,淡而无味,入口还有一些微苦和干涩。慕远虽然不好酒,但在以前好歹也喝过不少好酒,好与不好喝得出来的。
纪三见慕远喝了酒,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酒水一入口,便微微蹙了蹙眉,显然喝不惯这样的劣酒。
纪三哂然笑道:“此次出门得匆忙,未及带上些好酒。此处只有这等劣酒,倒委屈了公子了。”
慕远淡淡道:“无妨。在下平日并不好饮,好酒与劣酒,于我并无差别。更何况,喝什么样的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与什么样的人喝。”
纪三眉眼舒展,赞同道:“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若一同喝酒的人不对,即便是宫廷御酿也是无味;倘若彼此投契,就算是这等劣酒,也可喝个痛快!”
说着,亲手为两人添满酒,举杯道:“在下再敬公子一杯。”
慕远同样干脆地举杯。
酒过三巡,纪三话入正题:“之前救那落水的孩童上岸之后,见公子的行为有些特别,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讲究?”
慕远见对方虽然说得随意,目光却切切,想来这才是他请自己喝酒的真正原因。那些本就是现代社会里几乎人人皆知的急救方式,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解释道:“溺水之人,在挣扎之间,口鼻难免会吸入一些秽物,有可能会堵塞气管,引起呼吸不畅。所以救上岸之后,第一件事应是帮他清理口鼻的秽物,同时松开衣领腰带,使其呼吸通畅。之后便是帮他拍出体内积水。若此时人已昏迷,便将其仰面平置,按压其胸腹,以及”慕远想了想,找了个合适的说词:“给他渡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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