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福手里头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带路。
一路经过假山,亭台,水榭,抄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过一道月门,一座种满海棠,蔷薇的清幽的院落出现在梁慕瑶的眼前。
“少夫人,这里便是小公子居住的青芜院了。”
管家在一株桂树下停了下来。
按说,青芜院昨日就本该是少夫人同小公子一同居住的院落,如今虽是晚了一日,少夫人仍然是青芜院的主人。
既是内眷住所,他一个外男,自是不好陪少夫人一同进去。
侯府出身,这点规矩,梁慕瑶自是清楚。
“多谢管家。”
梁慕瑶话落,婢女薇娘便解下腰间的荷包,从中取了一锭银子递给老管家。
邱福眼露错愕,“这……少夫人,万万不可!这本就是老奴分内的事情。如何……”
梁慕瑶柔柔地开口道,“管家,收下吧。”
声音轻柔如春日潺潺的溪涧,虽柔弱,开口却自有侯府家小姐的威严,叫人轻易不敢轻慢。
“多谢少奶奶。”
邱福双手捧了婢女薇娘递过来的赏银,将灯笼留给梁慕瑶同薇娘主仆二人,自己则摸黑离开了。
“唐家未免也太欺侮人了!竟只派了一个老奴家来接小姐!也就是小姐您脾气好,要是换成旁的侯府小姐,定然早就命轿子打道回府,才不踏它这小家子的地界!”
邱福一走,婢女薇娘抱怨的声音便于夜色中响起。
薇娘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轻易地便在梁慕瑶的心尖,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来。
换成旁的侯府小姐……
换成旁的侯府小姐,又岂会在大婚之日,府中嫡女为人所绑,被人替代上了花轿而全府无一人知晓?
弱肉强食。母亲太过柔弱,身为大夫人,却反被那些妾侍处处压住一头。
倘若这些年不是她深得爷爷的欢心,她同母亲的处境不知道要比如今艰难多少倍。
这一时的怠慢算得了什么?
他日待唐未眠位列公卿,成为东启国大名鼎鼎的文渊阁大学士,兴远侯府也终将凭借唐未眠母舅的实力,重回颍阳,重获往昔的荣光。
介时,谁敢怠慢她半分?
“薇娘,慎言。”
告诫了婢女一句,梁慕瑶率先抬脚往里头走。
“小姐,天黑,小心脚下的路。您等等奴婢呀。”
薇娘忙提着灯笼,追上前去。
梁慕瑶同主仆二人进了院子,一路走来,竟未曾碰着一个婢女、婆子。
两人来到花厅,花厅大门敞开着,里头也是一个人也没有。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薇娘手里头提着灯笼,重重地跺了跺脚。
原以为唐家只派了个老奴前来迎接他们,已是怠慢至极,谁曾想,到了这青芜院,竟无一人出来相迎,便是身为姑爷的唐小公子人竟也不在!
梁慕瑶眉心微微蹙起。
青鸾在里头,听见女子说话的声音,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见梁慕瑶同薇娘主仆人二人打扮均是不俗,青鸾不敢怠慢。
她走上前,对梁慕瑶行了行礼,“奴婢青鸾,请问两位是……”
“想必这位姐姐,便是青鸾姐姐吧?敢问青鸾姐姐,夫君他现在身在何处?”
这青芜院里头,只住着一个主子。
梁慕瑶开口便问夫君身在何处,那么问的定然就是唐小棠了。
猜出梁慕瑶身份的青鸾当即傻住了。
天爷!
这位梁小姐如何来了?!
“青鸾姐姐?”
青鸾不过一个小小知府家的奴婢,如何能够担待得起侯府小姐这一声小姐,她慌忙回过神,神情紧张地道,“奴婢不敢。”
梁慕瑶仍旧是和和气气地道,“青鸾姐姐无需紧张。青鸾姐姐可知道夫君去了哪里?或是交代过何时会回来?”
青鸾连连摇头,语气略点着慌张地道,“奴婢不知。公子出门前,并未交代过。”
青鸾倒是没有撒谎。
他的确是不知道公子去了哪里,何时会回来。
只不过,只不过……公子是被谢大人给接走了这话,青鸾自是不敢告诉这位新晋的少夫人。
梁慕瑶是何等心思机密之人?
她自是瞧出了青鸾的有所隐瞒。
却也没恼。
全然没有初嫁夫家的羞怯,梁慕瑶俨然以女主人的姿态,在花厅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柔柔地道,“这样啊。无妨,那妾身便在这里等夫君回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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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位就是梁小姐啊。长得还挺好看。”
青芜院对面的屋檐上,唐小棠坐在瓦片上,双手托着腮,低头瞧着屋子里的一主一仆。
唐小棠长这么大,没少爬过树,却还是头一回,上到这么高的屋檐上,也是头一回,从这个角度,望着院子里的人。
尤其是他能够将院子里的人的一言一行,甚至连她们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就像是坐在包厢里头,看戏台上的人演戏似的。
很新鲜,还很有趣。
忽然,唐小棠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气息迎面覆来。
唐小棠尚未反应过来,忽地,双颊一凉,是那人指尖的温度,他的脸被转过去,温热的唇瓣贴了上来。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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