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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想要问的话,想要表明的心迹,都弃之于外,只有怀里的身躯能让他安心。
    是是非非,都想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被融掉。
    只要在一起,他就很难控制自己的心思,原本隔着一年多,他以为不会再那么难以抑制,至少他会比以前要冷静,但什么也没变,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败在先生手里。
    温暖的身子抱在怀里,熟稔的香沫味道萦绕鼻尖,一瞬间像穿过了岁月。
    从那些少时荒唐梦境的盛夏午后,一路越过大旗城里的层层积雪,耳畔是秋日里闲弹的古琴淡调,最后被他一杆长-枪划破春阳。
    才二十左右的年纪,却连一生都像能到了头。
    什么样的感情一旦开始太早,就让身后的末路都很难生出来二心。
    就算到了这一步,他也从未想过跟沈倾分离,就像两人早已经绑为了一体,不论身前身后事,他都不能看着沈倾去送死。
    来牢里之前,就基本已有了打算。沈倾种种的细枝末节都让他心存疑虑,张文远、萧磷、方临瑞、清荷、隐林阁、金玉满楼、庄亲王府,包括那把曾经被沈倾弃置在金玉满楼的油纸伞.....
    他都怀疑自己与先生相伴的这些年,是否都像那把伞一样,只是他一个人的梦境,他一个人糊涂,醉生梦死,而他才识过人的先生,从始至终都清醒着。
    他和沈倾看的从来也不是一处,他对沈倾的眷念依赖,情爱欲望,乃至师徒教导之情,都跟沈倾的所作所为相距太远。
    沈倾的眼睛里,到底看着什么地方,想着什么,都不是他能想到的。
    这太让人溃败了,发现刺客是沈倾的那一刻,他心中徒然生出来以往追赶不上先生的感觉。
    总是在他以为能跟先生在一起交手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让他在糊涂里清醒,先生就是先生,自己怎么用功,也是追不上的。
    放在现下也是一样,他分离前还想跟先生在西园摆酒,重逢能够相谈甚欢,站在同一处,沈倾却跟他不在一个念想上。沈倾的眼睛里,都是跟他无关的事情,不过是借了他这一方天地,做事寻个方便。
    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早就太晚了,他已经把自己的年少时光和漫漫前路里都写满了沈倾。
    不知不觉就被时光推动着缠满血脉,倾注胸腔,就算想到这些疑点,和要说出来,实在差了太远。
    先生刚受了这种刺激,他没法再质问别的事情,胸口里再大的风沙也抵不过沈倾一句话。
    他恨不能把那句“不想让除了你以外的人碰我”直接刻在脑子里,只需要这一句话,他就能将重重疑虑全部暂时放下,生死攸关之际,他最在意的,还是先生的生死。
    只要他活着,就什么都还有机会。
    就这一件事,就能抛翻他心里的风浪,让他冒着天大的风险去涉身险地,以至于......
    欺君罔上,目无王法。
    “先生。”他端端正正的喊道。
    沈倾抬起头看他,眼前的眸光深邃,眼底淡淡的淤青是这些天守城熬出来的,肩上的血迹渗出来了一大片,伸手去碰,还未说什么,就被燕云峤握住了手心。
    手上有常年练-枪的薄茧,这回不轻不重的力道没有捏的他生疼。
    “你受伤了。”沈倾道。
    “死罪已定。”肩上确有疼痛,燕云峤看也没看,只如炬目色紧紧盯着沈倾,又将声线压低了些,“但是先生,我会让你活着出去。”
    饶是沈倾,脸上也闪过了些讶异,“你想干什么。”
    “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来顶替你送入刑部,只要进去了,就一定活不成了,我不会让你去。先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名字。”“你疯了吗?”沈倾听完厉声,“荒唐!”
    “......”
    燕云峤愣了愣,突然笑道,“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先生发脾气。”
    小时候燕云峤是一副故作老成的样子,顽劣的上了天也紧着无法无天的事儿来干,一点儿不像同龄的孩子爱打闹说笑。
    长大了倒真的生出来家门世代为将的气质,面上少有让人看见的起伏,如今起了这种掉脑袋的的心思,居然能笑出来,沈倾看在眼里,脾气都没法发出来。
    “你忘了自己姓什么吗?”沈倾道。
    “不敢忘。”
    燕云峤捡起来地上微微反光的软甲,套上去一个个的将绳子系紧,嘴里闲话家常一样说着,“等先生出去了,我就帮你改名换姓,大旗现在不安全,我会先送你去西北。等这次燎南击退之后,我就去向皇上请命,驻守边关。天召的军队也是时候好好整顿一番了,到时候我每天在关外练兵,先生就在家中等着我,我会给先生新的身份,没有人会认识你。等过上个十年八载,山河太平,皇上也要给我养老,就像我父亲一样,我们再回来,或者找个风景好的地方住下,那时候也没人记得你了。”
    沈倾几乎很难相信这种话会从燕云峤嘴里说出来,伴着牢房里的昏暗的灯火,那一身软甲将燕云峤衬得英挺逼人,即使光线不明朗,也遮不住为将的一身傲骨。
    手摸上去表面的鳞片还是凉的,可下面跳动的心有多火热,没人比他更清楚。
    十三岁时初见,少年手持不称身量的长-枪,立志要做个名垂青史,威名远扬的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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