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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衷开车的手有些虚了,他斗不过季垚,老狐狸在他面前晃了晃尾巴,就把他迷得找不着方向了。一块路牌闪了一下,旁边一辆车风似的超了过去,转眼到了两里外。符衷摸了一下嘴唇,开车一向轻松、稳当、快速的他这次紧紧抓住了方向盘,紧盯着前面的路面,仿佛是个刚学出师的驾驶员。他心性并不深沉,坦率、真诚,紧张都写在脸上,季垚一看便知。
    季垚伸了伸长腿,抛出问题:“背给我听听,《条例》第七章 第266条是什么?”
    符衷背了一遍,季垚满意地嗯了一声,又说:“知道为什么执行部没有0001吗?”
    0001这个位置空了很久了,季垚作为总教头,编号0002。往上就是部长和副部长,再往上就是时间局中国区最高长官,也就是时间局局长。时间局有一套严格、明确的等级制度,这儿的规矩并不比军营少。时间局是一个充满奇迹感的地方,广纳贤才,汇聚了社会各领域的精英,科技之光也有一半是时间局贡献的。
    符衷摇摇头说他不知道,季垚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敞亮的隧道迎面袭来,季垚眯了眯眼睛,等车子开过了隧道后他才说:“因为我这一身烧伤都是拜他所赐。”
    他们重又进入黑暗中,星星点点的光斑匍匐在起伏的丘陵底下,海洋在这些山峦尽头尽情奔腾。季垚不再说话,符衷也没敢再问下去,他知道问是问不出来的,这种事只能由他自己说出来。季垚的日子不好过,命堵在枪口,呼吸清新、洁净的空气对他来说已是莫大的幸福。战争给一个人留下的创伤是可怕的。
    车厢里忽然陷入冗长的沉默,这寂静之邦无以名之,符衷幻想着他们有朝一日也会融入这亘古长存的寂静中。
    寂静是被季垚的电话铃声终止的。
    “我和学员外出考察,正在回去的路上。叫他把档案发到我邮箱里,除了俄国人那边,别的事交给秘书部,别来烦我。”
    “俄国人那边也有事!”
    “乱七八糟的事怎么这么多!哪里又出了问题?我还要跟学员讲事情,我现在很忙!”
    “快点回来,出事了!”山花什么都没说,只是催他快点去局里去。
    季垚锁起眉毛骂了两句,挂断了电话。此时还没下高速,符衷正在往西城开,西城的高楼耸峙入云,随处可见巨幕的广告屏。
    “你开到哪去?”季垚面带愠怒地扭头问他。
    “去长安太和,我住在那里。从下一个出口出去在开十分钟就到了,距离下一出口还有一公里。这么晚了赶不回时间局,首长在我那里住一晚吧。”
    “去什么长安太和,把送我回局里去!局里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
    符衷正要开下高速出口,猛地刹住车。季垚被撞得晃了一下,骂符衷开车没技术。符衷把住方向盘,缓缓驶入临时停车区:“出了什么事非要现在赶回去?”
    “你不乐意,小混蛋?贝加尔湖上的空洞出问题了,我当然要回去处理了!你马上给我把轮子转到那条路上去!”
    季垚火大,符衷也火大,两个人恼火的原因不尽相同。这黑幢幢的山峦、紫莹莹的西半边天忽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而远处游乐园里镶着光圈的摩天轮正悠悠转动着它硕大的脸庞。
    符衷紧了紧下巴,委屈地撇撇嘴角,把脚换到油门上去,转动方向盘开上另一条高速,不远处的指示牌上写着“时间局”。季垚取下眼镜靠在椅背上,抬手插进头发里,闭上眼睛把心里的无名怒火压下去。符衷一路上死死踩着油门,一言不发地朝时间局飞驰而去。他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会这样,一通电话把他和季垚的美好时光全部赶走了。
    时间局里灯火灿然,符衷开车驶进停车场,季垚开门要下去,符衷伸手拉住他的袖子,问:“首长,我可以旁听你们的会议吗?”
    “就你废话多,要来就来,不来拉倒。”季垚站在车门口俯下身对他说,“我可没请您来。”
    这就是默许了,符衷忽有种胜利的快感,刚才的怒气忽然就随着这一两句话消弭无形了。他两下关掉电源,拉着自己的包下了车。季垚已经走出几十米了,他跑了一段路才追上。
    “这张牌子拿着,这是旁听证。到时候坐在离会议桌远点的地方,别挨着我。没事不要说话,要发言打报告,主讲人叫你说了再说。”季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第一秘书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记着这些规矩,如果你想快点升官,就得注意这些细节!”
    季垚把牌子丢给符衷,从秘书手里接过文件夹翻看。符衷把牌子戴上,再从季垚的助理手中接过领带和领针。季垚让符衷帮忙抱电脑,看他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衫:“你这样冷不冷?”
    “不冷,这样显得正式一点。”符衷摇摇头,把领针摆正,挺起胸膛来,“现在找不到制服穿了,穿衬衫总不会出错。”
    “在那儿没人会看你的制服,除非你是坐在会议桌旁的人。”季垚没空跟他多说,立即脱下身上的风衣丢给他,“穿上。”
    他的话就是命令,带着毋庸置疑的严厉。符衷正要说什么,季垚已经摊着文件夹出去了,他转过玻璃门,与自己的秘书们边走边谈。符衷把季垚的风衣穿上,刚从季垚身上脱下来的,内衬还有暖暖的余温,他觉得全身都被季垚的气息包裹了。季垚看起来严厉非常,其实比谁都温柔。他俩身材相似,这风衣穿在符衷身上并不纠结,这令他高兴了好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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