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垚冷淡地看着外面的景象,他没有命令开火。就在巨鹰马上要撕裂能量罩朝玻璃发动进攻时,忽然一阵发动机噪音从窗外掠过,环飞的GRO-35战斗机在此时抵达,它侧转机翼,亮出下方悬挂的导弹。
符衷这才明白了季垚叫他缩小环飞半径的原因,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鹰来攻击指挥室。
眼看导弹即将发射,季垚忽然按住耳机朝里面大吼一句:“全体听令,禁止开火!坐标仪停止前进,回归正常轨道!重复一遍,禁止开火!”
眼前的飞机霎时收回导弹挂架,猛地往上抬升机头,贴着巨鹰的背部离开。符衷低头看了眼下方,坐标仪停止了,指挥舱外的能量罩被撕裂了一个洞,一只山一般庞大的猛禽正在撕咬洞口,但随着坐标仪的停止,它也停下了动作,然后轰然倒在玻璃罩外的金属平台上。
撞击坐标仪的巨鹰纷纷离开,它们发出悠长的鸣叫,啸声直冲云霄。仿佛是灾难之后,从天上传下来的福音。
指挥官们扶着栏杆松了一口气,暴躁的加拿大指挥官走到季垚面前去指着他鼻子大声质问:“季先生,你为什么突然擅自改变前进方向?你不知道这会给我们带来多少损失吗?”
季垚转过眼睛盯着加拿大人,他脸上并没有懊恼或者愧疚,相反,他的神情比之前还要冷硬一些:“默克尔先生,你难道没有从这次事件中发现,这些巨鹰是想赶我们去山区吗?”
“我管它是想干什么,季先生,你的行为破坏了秩序,造成恐慌,我希望你能对此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
“默克尔先生,我没有命令开火,没有造成流血冲突。巨鹰们打不开我们的防护罩,伤亡的反而是它们。”季垚抬手指着外面的平台,一只翅羽断得凌乱不堪的巨鹰倒在那里。
指挥舱中恢复正常,一切完好,能量罩修复完成,有裂痕的玻璃也第一时间换了下去。默克尔先生默不言语,季垚把枪插进腰后,搭着手看外面无边的大雨。
“这些巨鹰出于某种目的,想赶我们去山区。我们目前还未获得关于山区内部的资料,那里是个磁场紊乱区,我们的导航仪到了那里就会失效,所以这些巨鹰将会为我们指引方向。”
“季先生,我相信你的决策和智慧。”默克尔说,他脸上还是愤怒的表情,“但我不认为你这种方式是正确的。”
季垚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他又忍住了,他觉得这样的争吵毫无意义,默克尔先生不会理解他的意思的。最后他只是冷淡地欠了欠身,说:“我会对此次事件做出解释的。”
默克尔灌了一脑子气,季垚眼梢瞥见加拿大人离开了,才默默地揉了揉额头。雨还在下,不过势头小了一点,蒙蒙的水汽覆盖在倒地的巨鹰身上,零落的羽毛顺着水流飘荡。
经历这一事件之后,巨鹰与坐标仪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只要坐标仪还是往未名山区在走,巨鹰就不会有攻击行为。星河命令战斗机返航,符衷降落在机场,滑行之后停下,他摸了摸后脑。
机身被鹰爪抓出了不少痕迹,不过没有大碍,挂在下边的导弹都没有使用。符衷提着帽子站在飞机的旁眺望远处的雪山,它始终不远不近的,像海市蜃楼。
暂时安全,星河没有发布指令,指挥室里也没有了声音,符衷看了看时间,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时间。飞行员坐在栏杆上休息,符衷推开舱门走进另外一条走廊,在这里可以看到指挥室前方的空降平台,那里多半是用来起落直升机的。
羽毛顺着水流漂到季垚的脚边,他顿住脚步,弯腰捡起那片带血的黑褐色翅羽,助理在他身后撑着伞,替他挡去雨。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不过已经被雨水冲刷了不少。季垚披着大衣朝巨鹰走去,看到它被风吹乱的羽毛,那种羽毛泛着金色,晶亮瓷实,是很漂亮的颜色。
执行员围拢了鹰,用枪戒备。季垚搭着手站在巨鹰面前,他的身子跟巨鹰比起来,就像一个人站在一栋房子前边一样。巨鹰还活着,只不过受了重伤,已经无力起飞。
季垚的黑色风衣裹着他的身躯,站在平坦的起落台上,像一面孤独的旗帜。巨鹰的身体微弱地起伏,强壮的爪子此时已经瘫软在地,指甲连根断掉,血肉模糊。
它虽然倒地了,但它的眼睛里却透出一种勇武不屈的神情,是一种真正硬汉的神情。鹰眼始终望着季垚,眼睛像远古的湖泊,透亮的,一下就能看到底。
那双眼里仿佛藏着许多情绪,但鹰不是人,鹰不会说话,所以季垚猜不出那是怎样的情绪。它望着自己,就像在看着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既视感。
季垚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这只鹰给攫住了,他不由自主地朝前踏出一步,后边的助理忙拉住他:“指挥官,您不能靠近,那是危险范围。”
“没事。”季垚说,他朝鹰走过去,雨水滴滴答答敲打着伞面,发出碎碎的私语声。
鹰看着季垚走过来,忽然像受惊似的收拢爪子,折断的翅膀艰难地在地上划动,喉咙里发出嘶叫,似乎是想后退逃离,那是一种恐惧的表现。
季垚停住脚,雨水顺着他的鞋底流过,潮湿的天气中,他闻到莫名的草木清香,草原上白茫茫一片水泽。
走廊里忽然有人经过,符衷回头看看,原来是穿着白褂子的学者。杨奇华教授走在前头,戴着口罩和放护目镜,手上提着箱子,似乎是要去执行紧急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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