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符衷低头看着季垚头发的光泽,问:“首长,北京来了命令,说是星河换代了,我们现在所有的数据,都要上报给总局。你知道这个消息吗?”
季垚抬起头,露出疑惑的表情,林城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山花都放下手里的工作看过来。季垚盯着符衷看了一阵,转头把自己的电脑抱过来:“我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
系统登上去之后,季垚检查了自己的信件,发现并没有相关信息。他问山花和林城,两人都摇头,表示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听说?”季垚问符衷,他的语气严厉起来,像是在质问,“请你遵守规定,不要捏造事实。”
“我去弹药库,遇到了一个检察员,他说他每天都要去给武器做记录,并直接上交给总部。另外,我们的星河将要被新一代星河替换,在这个过程中,所有的原始数据,全都要归还总部。”
“魏山华,武器系统是你在监管,为什么会出现人工检查的情况?我记得以前都是机器自动录入的。”
“报告首长,我不知道。”山花说,“我得去确认一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山花很快地穿上外套走出去,带起一阵风,他一会儿就回来了,就像一尾鱼。山花回来时眼神显得慌乱,他看了眼林城,然后向季垚报告:“确实,跟符衷说的一样。”
“别人都知道了?”
“是的。”
“为什么连一个小小的检察员都知道的消息,我却没有收到?这些天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总局想干什么?想对我们进行全程监控吗?”
季垚将信号打到坐标仪上,再转接至北京总局,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之后第一次直接联系总部,接待他的是电子女音。季垚斜着肩膀夹住手机,符衷帮他扶住。
说到后来季垚开始发火,但他没表现得很明显,他按着眉心,胸口像是埋着一万座火山。符衷按着季垚的肩头,提醒他注意情绪,然后匆忙与山花告别,推着季垚离开了房间,来到外面空旷的沙滩上。沙滩上吹起了凉风,穿进季垚的发丝里。
黛紫的光晕铺在季垚的头发上,折射出一种瀑布般的亮色。远处的日落刚刚收敛,云层浓厚得像酽茶,仿佛泡在颜料里的棉花,全都吸饱了油彩,争先恐后地膨胀起来。
电脑上跳出总部发过来的文件,上面显示总局在某一个时间将签署好的命令发送到季垚的电脑上,证据确凿。电子女音在耳机里说:“请检查系统是否被入侵,或者文件被恶意删除。”
“我他妈......”季垚骂了一句,摘掉耳机,断开连接,耳朵边上终于清净下来。
符衷站在旁边陪季垚把气消下去,陪他听阵阵的晚风,风从陆地上吹过来,带着森林里雾气的湿润凉意。季垚擦着自己的长眉,直到揉出了一个红印,才看着符衷问:“你动过我的电脑吗?”
“动过。前几天你昏迷的时候,我要用你的电脑指挥下面的人办事。”符衷说,他不带一点欺骗的意图,把所做的事情全都将给季垚听,“必要的时候我才会用,所以我很少打开你的电脑。”
“哦,是吗,那很好。”季垚点头,他把眼镜取掉,按住鼻梁两侧轻轻揉,“那我的电脑上怎么什么都没有。文件是在两天前下达的,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符衷帮他整理吹乱的发丝,再摩挲着他的耳廓,看了眼被云层衬托得无限高远的天空,突然说:“也许是时间跨度太长,通道太复杂,匆匆赶过来的文件迷失在时空里,找不到落脚点了。”
季垚听了他的话,符衷的声音总是令人安定,他的话被风一浸,就充满了诗意。季垚放下手,抬头去看云翳,忽然觉得符衷说得没错,也许就是迷失在时空里,再也找不到归处了。
“好吧,你真的很会安慰人。”季垚笑了一下,天穹那么空旷,一只鸟也没有,只有流水状的长风在其中穿梭不停,“你应该去写诗,就像王维、歌德、普希金。”
符衷帮季垚重新戴上眼镜,问起另一个问题:“你觉得总局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他想监视我们,不,也许只是想监视我。他们的花样多着呢,为了达成目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有的数据上交之后,再加上星河完美的计算能力,我们的一举一动就在监视之中。”
“星河换代了,它会变得越来越精明、复杂、可怕。我不知道新一代的星河添加了那些智能程序,但我觉得一定有部分程序对我们不利。”
“你也开始觉得时间局有问题了?你早该这么觉得。”季垚说完后就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风拍打他的前襟,再从袖子里钻进去,“就他们最会来事。”
符衷抿唇踌躇了半晌,开口道:“首长,你从格纳德军工厂定制那一批子弹,随身携带的吗?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别人知道吗?”
季垚撑着扶手起身站了一会儿,符衷扶着他,腰不太疼了,应该很快就能好。季垚点了符衷的鼻子一下,然后手指伸进衣领,翻出项链的吊坠,他把项链解下来。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定制的子弹我都存放在芥子里,而且我只把这件事告诉过你。”
符衷从季垚手中接过项链,摊在手心端详,他看了一会儿,又把项链重新给季垚戴上。扶着他肩膀,在他额头上亲一下,他们的影子就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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