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注入了红色晶体的子弹吗?那可是你的得意产品。有关方面在查你了吗?”白逐给自己倒一杯白开水,在铺着厚蕾丝桌布的圆桌前坐下,抽出纸笔记录通话内容。
“没有,消息被封锁了,媒体没有报道过这件事,全国上下没听到一点风声。我得依靠线人才能拿到这么多资料。有人不仅陷害你儿子,还要拉着我一起下水,真是个恶毒的混蛋。”
白逐敲着钢笔帽,叠起腿,脚边一只元朝的青瓷细颈花瓶,镶嵌有叶卡捷琳娜时代的鎏金手柄。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是陷害,那么肯定有人指控是你为犯罪团伙提供了这种子弹。”
“是的,白夫人,所以我才来知会你一声,假如我被指控了,那么你的儿子也就危险了。”顾歧川从座椅中站起身,拉开帷幔看雪,“如果你不想让你儿子上军事法庭的话,你得提前准备。”
“我们得编个好故事。”白逐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我想你一定会揪出这个偷走子弹配方的蟊贼,然后让大家都好过的对吧?”
“当然,这是我的责任,这关系到公司的秘密。但前提是这个偷走配方的人不是你的儿子,这个想要的陷害我的人不会正在与我通话。”
“如果放在平时,你这么说一定让我生气。但现在不同了,我本人也正在因为这件事焦头烂额。我确实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但我可以说,在这件事情上,我问心无愧。”
“那最好不过了,白夫人,我们是合作关系。看在白迂的分上,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要再起什么纷争了。”
白逐听见白迂的名字,顿住了手,她转了一下钢笔,抿抿唇,说起另外一件事:“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个刚从内部听到的消息。时间局总局执行部的部长前不久递交了辞职申请。”
第177章 熙熙攘攘
顾歧川用手指捻着一片冬青叶,旁边的木架上摆着烧陶花盆,几块覆满青苔的石头孤零零地躺在枯枝下,盆身点翠的梅花却春意盎然。白逐的声音不轻不重,很难想象出她现在的表情。
“等一下,白夫人,”顾歧川掐断一片叶子,然后随意地丢在树根处,“你是说执行部的部长辞职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应该明白的。你从谁那里听来的消息?”
“林仪风。他是装备部的部长,时间局有什么动静他知道得最清楚。我们都知道这种话不能乱说,顾三,在这方面我和你一样清楚,而且我比你更加谨言慎行。”
白逐斜着身子,她把散下来的头发拢到耳后去,微微蜷曲的白发垂落在肩颈旁,仿佛夏天的藤萝也顺着这样的弧度开了花。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抹着莓果色的口红,这让她身上因为年老而逐渐显露的严厉被磨平了棱角,冷淡的气质也一并消融在不可多得的慵慵倦怠中。
顾歧川没有再去拨弄冬青,他似乎对这株绿色的植物失去了兴趣:“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你的谨言慎行可是在我们几个家族中出了名的。部长为什么突然辞职?这里头有什么值得琢磨?”
大雪挡住了顾歧川眺望远山的视线,从他所处的高楼俯瞰,城市都被白色的寿衣掩埋。更远处,渊青的山峦变成了灰色,吹口气都会化开。这大雪一路向北,蔓延到贝加尔湖更北方。
白逐随手打开屏幕,没有放声音,也没有去看视频画面,她只是为了让房间看起来不是那么冷清,好歹要有点烟火气。她压着纸条,黑色的钢笔在她手指间打转,房间里飘着轻轻的墨水香。
“里头值得琢磨的东西可太多了,”白逐过了会儿才开口,“部长突然辞职的原因还不清楚,但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李重岩在审核申请,似乎有些犹疑不决。”
“你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怎么看呢?我想李重岩一定跟我们一样想不明白,但他找不到错处,所以才会犹疑不决。”
“如果四爷没有在申请书上签名盖章,那这就没有什么好说的,部长还有几年才熬到退休,有的时间去消磨。但如果他真的签上了自己宝贵的名字,还盖上了大印,那这里面就有文章了。”
顾歧川踩着皮鞋在办公室里徘徊,手工编织的厚地毯让他的鞋底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他低头赏花,或者说他在观赏那些色彩斑斓的珐琅器和镀金座钟,这些都是他几十年的珍藏。
外头风声大了些,顾歧川直起身子说:“如果部长真的退了,那么下一任部长是谁?这不言而喻了。唐霖现在是副部长,升职为部长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我知道你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当然,顾三,你能明白我的心思,真是难得。你总能想明白,不论大事小事,你总能想明白。”白逐说,她转过眼梢瞥了下屏幕,“北京遭遇了寒流?噢,看起来情况不妙。”
“暴风雪在几天前降临了,我不知道这场灾难要持续多久。气温已经降到了历史最低,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这不是个好消息。南半球的航线已经全部关闭了,还有几条在苟延残喘。”
白逐看着屏幕上的地图,还有几个红色的箭头:“风暴是从北冰洋来的,它已经横扫了北亚,冻硬了贝加尔湖,现在翻过大兴安岭进入中国境内了。贝加尔湖基地已经很久没有起降过飞机,我被困在这里,连地面都上不去。康斯坦丁说这座地下基地至少能维持一百年的能量、燃料和物资供应,但我不希望自己有幸经历这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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