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识,一直昏迷着。地质台测算了一下,他大概是被海浪冲到海滩上的,真是万幸,连我都要为他的运气感到惊奇了。不过人还是活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朱旻说。
季垚把整理好的文件夹抱在手中,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点头,朝门口走去:“那确实好极了,这是我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也许可以让他试试肖医生的得意发明。”
朱旻耸耸肩,没说话,他抽出一根烟咬住,点燃了,一缕烟气飘进冰冷的空气中。季垚把对讲机别在耳朵上,在全基地的广播频道中放出召开紧急会议的消息,他的声音让这个死寂的夜晚震动起来,那些正处于噩梦中的人们忽然被惊醒,就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
“你要开会?现在吗?大家都在休息,除了实验室里那些搞研究的专家们和巡逻的执行员。你搞什么,我亲爱的,我可不想一整晚都呼吸着会议室里的空气!”朱旻追出去,手里夹着香烟。
季垚没有因为朱旻的抱怨就停下脚步,朱旻靠在办公室门外的墙板上,仰着下巴抽烟,吐出淡色的烟雾,他沉迷于烟草的味道。道恩看他半梦半醒的样子,从朱旻的烟盒中抽出一支,打火点燃之后放进嘴唇里,把烟雾在嘴里含一圈,然后让它们自由地飘散出去。
朱旻瞥下眼尾看到道恩学他抽烟的样子,很轻地笑了一下。两根手指夹着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之后凑近道恩一点,吐出气息,慢慢让烟雾拂过他的脸庞。道恩的金发和碧眼此时都褪了色。
道恩被烟呛了一口,捂着嘴咳嗽,朱旻笑着把只烧了一半的烟头摁灭,接着又抽掉了道恩手里的那根。等道恩缓过气来了,朱旻才拍拍他的背,说:“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学我。”
“确实,好呛人。”道恩擦擦自己的唇瓣,“朱医生也少抽烟,我经常看你吞云吐雾,这对身体不好。”
朱旻忽然心情好起来,深更半夜开会的怨气都被抛到了天外。他带着愉快的心情抖了抖袖子,撩起衣摆看一眼,说:“开会之前我们得去把针线活做好。”
他揽着道恩的肩膀离开了,道恩抱着箱子,偶尔侧过头去听朱旻在他耳边唱着很轻的北美民歌。不知是学术上的交流还是共同患难所磨练出来的情感,他们变得愈发亲密无间,也更加乐观。
杨奇华的实验室里亮着灯,杨教授还没有休息,他正在显微镜前观察某种微生物的运动,一只手在旁边快速画出图像。他得要等到后半夜才能放下工作勉为其难小睡一会儿,不超过五小时。
听到广播里传来指挥官召开会议的消息,杨奇华才从显微镜前挪开眼睛,揉了揉眼球。他坐在实验台前愣了一会儿,然后滑开椅子站起身,去一边扯下外套罩上,再去把要带的资料整理好。
“耿教授。”杨奇华抱着乱糟糟的文件纸走到对面的单独开辟的一个小房间里,里面有两个值班执行员,“指挥官要开会,一起去吗?你是地质台台长,在与会名单里。”
两名执行员抱着枪坐在垫子上,正拿一朵丝绢做的假花在逗狐狸。他们值夜班,自从知道杨教授这里有一只活的狐狸之后,他们的夜晚就变得活泼起来了。这只狐狸驱散了很多人的寂寞。
“指挥官?指挥官不是躺在监护室里吗?怎么忽然就召开会议了?谁下达的命令?”执行员掂着花,回头看看靠在门口的杨奇华,然后拿花瓣轻轻蹭了蹭狐狸的耳朵。
杨奇华用单手给自己扣好纽扣,沉甸甸的文件纸妨碍了他的动作:“当然是指挥官亲口下的命令,先生们,外面的广播你们听不见吗?指挥官现在不在监护室里了,你们不该紧张一点吗?”
耿殊明盯着杨奇华的嘴唇好一会儿,他才确认这是个惊人的事实,轻声喊了句上帝之后他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尘,并把冲锋衣穿上。两个执行员忘记了拿开假花,被狐狸一下咬住,跑开了。
“老天,我们得去值班了。”执行员把枪背在身上,刚走出一步又回头揉了揉被杨奇华抱起来的狐狸,“回头再来看你,我可爱的小兄弟。”
说完他们拉拉狐狸的前腿当作告别,然后戴上帽子跑步出去,他们得在指挥官检查值班人员之前站到自己的岗位上。杨奇华把狐狸抱进玻璃箱,给它垫了些保暖的棉絮,让耿殊明提着。
“你不回去拿资料吗?这场会议要报告的东西可太多了,我们得做好在会议室里过夜的准备。”杨奇华说,他把羊绒围巾塞进领口,“外面可真冷。耿教授,你不觉得冷吗?”
耿殊明戴上皮手套,然后才敢提着狐狸箱走出实验室,寒气一下袭击了他的面门,冻得发疼。他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高,和杨奇华一同登上电梯,说:“我叫我的助理帮我把资料送过来,他们知道要怎么做的。天哪,冷得不敢想象,这糟糕的天气还要持续多久?真是糟糕透顶。”
“大概要持续一两个月,耿殊明教授,这是最保守的估计了。”后面一位女士告诉他,女士的大衣胸口别着气象台的标志,“我们得等着火山灰散去,等着暖湿气流从赤道附近过来。”
“还得等着海里的寒流变成暖流。可是我们现在处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中,没有高低纬的参照,很难判断暖流什么时候会过来。”耿殊明说,“我总觉得这次寒流是海里面什么东西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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