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哪里来的?”季垚问季宋临,他想转移自己的注意,“他身上的衣服是谁的?他原来的衣服呢?”
“衣服是我的,他原来的作战服被血浸透了,已经不成样子,我给他清理好伤口之后就把他的衣服换掉了。洗干净之后放在冷冻舱底下的柜子里,你打开就能看见。”
季垚把季宋临交给了两名执行员,提着刀走到冷冻舱旁拉开底柜,里面果然整齐地码着衣服。他将衣服抱出来翻看编号,确认无误,递给了旁边的朱旻。
肖卓铭完成了检查,在电脑上记录下最后一个数据,然后将检查记录查看码告诉了季垚。她把符衷身上的衣服理好,但没有关上舱门。休眠舱里安静下来了,肖卓铭看着季垚,慢慢摘掉手套,她欲言又止,最后摸了一把鼻子,别过脸去撑着腰保持沉默。狼狗坐在舱室的角落里,狐狸却在众人的脚边徘徊,用脸蹭蹭季垚绷着皮靴的小腿。
“出去。”季垚淡淡地说,声音在舱室里叮当作响,碎掉了似的,“都出去。”
“最多只能开舱十五分钟。不然由于时间错乱,他会有危险的。”肖卓铭提醒道,她按下了衣兜里的秒表,瞥到墙壁上跳动的时钟。
季垚没说话,他手里提着刀,寒芒照亮了房间。肖卓铭从他身旁擦过,抬手示意执行员都出去。朱旻走过去把手里的箱子递给他,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符衷,撩起眼皮觑觑季垚的脸色,抿抿唇,低头离开了。狼狗和狐狸留了下来,等休眠舱的门关上之后,狼狗从角落里站起身,走到季垚旁边,挨着他,翘了翘尾巴。
唐刀回鞘时发出铮铮的刀鸣,季垚打开箱子,里面叠着执行部的制服,后领的编号表明这些制服属于符衷。他俯身给符衷解开上衣的扣子,脱下来之后再把制服给他一件一件换上。季垚看到他裸露的胸膛,这里曾是他夜里取暖的地方,有时候半夜两点从噩梦中醒来,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符衷怀里,那时候他就感觉自己见过了凌晨两点的太阳。
此时的符衷没有呼吸,胸口的皮肤是冰凉的,也没有起伏。季垚没有立刻把衣扣扣上,他垂着眉目,手指从符衷胸前滑过,描画着胸肌的轮廓。他不说话,身旁的两只动物也保持缄默。稍微拨开制服衬衫的衣边,季垚脱掉手套,把手放在符衷的左边心口,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到脚底,让他整个人都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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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符衷没有醒,童话毕竟是童话。有的人闭上眼睛之后还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但有的人就永远被埋葬在了长满风铃花的草地下。
把衣制服穿戴完毕之后,季垚从箱子底部拿出最后一件黑风衣给符衷裹上,他将风衣扣子打整整齐,然后系上腰带。他抚摸了一下腰带扣,再帮他摆正腰上的那一颗扣子,撩起眼皮看了看符衷的起落分明的五官。
做完这些之后,箱子被季垚放在地板上,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坐在重塑舱旁边。符衷仍躺着,笔挺的制服包裹着他的身躯,双目阖闭,平静的神色让他看起来有些冷硬。在季垚的记忆中,符衷总是很温柔,他的眉梢挑着笑意,万种情思全飞在眼角。他仿佛天生就这样,有的人生来就是一块璞玉,放在清水碟子里,蘸着朱砂,在自己的心头盖上一笔。
狐狸来到季垚的皮靴跟前,季垚俯身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狐狸坐在季垚的怀里,立着上半身,机敏伶俐的眼睛看着重塑舱的符衷。狼狗也在季垚身边坐下来,伸着舌头,耳朵一耸一耸。
“符衷。”季垚在擦干眼泪后说,他的声音像松下的泉水,明月照亮了石上的青苔,“我要把你送回去了。请允许我来向你告别,在北极冰海的基地里。基地是十年前‘方舟计划’的遗物,建在北极海底平原边缘,耿殊明给这片平原取名为‘orientem’,意思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十五分钟后,你会被送进返回通道,回到你自己的故乡。北京在下雪,我今天刚看到的新闻,很大的雪,整个城市都被风雪掩埋了。”
“我见到父亲了,他叫季宋临,他是EDGA的前执行部部长,他还活着。我的父亲十年前参加了‘方舟计划’,但他被人设计陷害,所以一直没有回来。”
“他和你的父亲符阳夏有很深的感情,每次说起符将军的时候,他总是满怀深情。父亲的行军日志本上记录了‘方舟计划’的全部细节和真相,但最后这些日志本都落入了图谋不轨的人手里。真糟糕,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也许我马上就能完成任务顺利回家。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分别叫符阳夏、李重岩、顾歧川和唐霖,一群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大概没想到季宋临还活着。”
“我不知道你回乡之后还会不会回来,但我得一直待在这里,待到任务完成,或者不幸战死。我们已经探寻到了‘龙王’的踪迹,也渐渐明白了这颗地球上的时间在以什么轨迹向前运行——螺旋式前进,所以时间相对变慢。‘龙王’复制了地球,安放在46亿年前这个节点里,清空了节点里其他的事物,而导致时空错乱,使得空洞危机降临在了我们头上。”
他说完停顿一下,抬起湿润的双眼,眉下扫着阴影:“说说我们的过去吧。符衷,我爱你。但是我已经不记得第一次相遇是什么时候了,对不起。那时候我没有想到会发展这样,也许那一天我以为是普通的一天,但事实上那一天影响了我整个后半生也说不定。很多东西就是这样被错过的,但我庆幸我没有错过你。符衷,我很庆幸,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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