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伯。”符衷把笔放下,撑着鼻梁把这个名词咬在嘴里,“北极星。”
白逐曾说她的实验室使用的是卡尔伯系统,没人能入侵卡尔伯的中央主机。符衷想起了那个白夫人,她是季垚的母亲。符衷仔细想了想当时的对话,他在思索这其中的关系,白逐耳朵上的钻石吊坠一直在他脑海里闪着光。符衷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一会儿是满天星项链,一会儿是漆黑的墓碑。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用另外一个系统登录电脑,并注意了一下屏幕下方的指示灯是否全亮。屏幕黑掉了几秒,然后跳出来一连串的代码,符衷稍稍等待了一会儿。
一个白色的对话框跳出来,顶上亮着“2”。二号联系人还在,符衷松了一口气。屏幕下方的指示灯还亮着。对方发过来一行字:老鹰捉小鸡。
这是密码,符衷对回了密码:老九一米七。
老九是陈巍。当然陈巍不止一米七。
过了几秒那边才问他什么事。
—我想查一些政府机构的档案。
—报名字。
符衷通过二号联系人的搭的桥顺利进入了车辆管理局、移民归化局、房产管理局、劳动和社会保障部门等机构的电脑网络,但他并没有找到关于季宋临这个人的任何信息。他又弄到了水电局抄表、物业纳税登记表、常住居民登记表、征兵报名表等记录,均显示查无此人,曾用名登记表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等符衷把一张一张表格看完,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他的眼睛酸痛起来,只得靠在椅背上休息。他揉揉眼睛,然后很快地在屏幕上输入“谢谢”两个字,想结束对话。对话框里的白色光标还在闪烁,符衷看着那光标一闪一闪,没有退出系统,只是怔愣地出神。四个多小时过去了,仍然徒劳无功,让他一时茫然起来。
公事办完之后,他们就着这个机会聊了两句。二号联系人说:华盛顿时间局在召集第二批前往北极的志愿者,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到那冰天雪地里去了。
—是为了研究北极的时空波动现象吗?
—当然,你看看每天占据报纸头条的是什么事情就知道了。
—那希望北极之旅能为回溯计划做点贡献。
—回溯计划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那你去北极吗?我听说老五要去。
—可能吧。我过几天到空中一号去一趟,回来再慢慢考虑这件事。他们想把我踹出时间局,估计没那么容易拿到批准证明。
—看样子你是打算要去了。别忘了还有我,我能搞到批证。
符衷没回复。
过了大概两分钟,对面一直沉默的二号联系人忽然发来一条消息:三叠被枪击了。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一句话,符衷涣散的思绪这才聚拢起来,他看了那句话一会儿,他知道对方是在说什么事情。三叠就是晏缕照,LGBT平权运动的领导者,联合国和平大使。符衷每天早晨都看报纸,除了北极,近几天报道的最多的就是纽约枪击案和美国警方的抓捕进程。
—我知道。你在美国,你应该了解的比我清楚得多。
—他现在在西奈山医疗中心,拒绝任何人的见面。我曾经申请以好友身份去探望,但上面没有批,这是意料之中的。NASA和时间局都没法进去,更别说我了。
—我很遗憾。
—他是我们的朋友。
对面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符衷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觉得这个事情确实非常恶劣,他也为三叠感到痛心和愤怒,但也只是暂时的。于是两个人都陷入略显尴尬的沉默中,但符衷知道对面没有挂,他一直敲着笔头。
最后他决定再问点什么:什么样的系统对黑客来说比较难侵入呢?
对面回得有点慢:壁垒过分强大严密的系统,比如星河;使用超新、未对外公开加密程序的系统,比如莫洛斯的中央控制和存储系统;已废弃但是并未销毁数据库的系统,这是少数。
符衷没回话,对面问:你说的是哪一种?
符衷把“卡尔伯”打上去,但停顿了一会儿又删除了:不知道。
—哦。那你说个屁。
—你把名称改了吧,改成4。
—为什么?以前明明是我排老二,后来被挤下去了而已。
—二炮死了。
没有回复。
符衷扣紧了手,低头靠在手背上,像是在打盹,事实上他确实有点困了。他想到了顾州,还想起了顾州那间在小巷子里的作坊,里面摆满了雕刻金属的工具。不管他是总裁儿子还是雕刻家,不管他是和平大使的情人还是因公殉职的监狱长,不论他是哪一种身份,对符衷来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戏队友,在某些方面称得上是个“好朋友”的人。
不过这个好朋友已经不在了。除了偶遇五爷,符衷没有联系过昔日的朋友,每当他相联系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该找谁。二炮死了,三叠陷入枪击案,四娘在美国,五爷要去北极,六弟——林城现在生死未卜,陈巍是九儿,他现在在冈仁波齐的某个地方。似乎只剩下老大、八胖和自己了,符衷在心里数了数,而后又觉得也许只剩下自己了。
符衷知道电脑另一头坐着四娘,她叫岳俊祁,在符衷电脑上就是“二号联系人”。符衷常常借助她的方便做一些网上冲浪的事情,多半是查阅一些不对外公开的资料,比如自己父亲的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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